第八章 厮杀

　　借着惊人的视力，杨天远远发现，来人做西固牧人装扮，一共十余骑，身着紧身皮袍皮裤，部份人外罩皮甲，头上的帽子五花八门，有皮盔，也有各式皮帽，帽子边沿皮毛外翻，顶上插着的雁翎在寒风中摇曳着。鞍旁两侧均悬有长弓和箭壶，行进中竟纷纷丢弃马背上横担着的、一些似猎获般的事物，借着夜色缓缓逼来。
　　杨天心忖，以自己身侧这匹老马的脚力，如有不测，绝逃不过对方的追捕，再加之情况尚不明朗，也舍不得即将到手的滩羊，仗着艺高胆大，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并不显得如何惊慌。
　　对方安静地逼进到二百步开外，随着为首之人探手拔刀，当面七、八骑唿哨大作，猛然催动胯下骏马，呐喊着向杨天冲来，挥舞的刀光，在篝火的映照下闪亮刺目，杀机毕露。
　　糟糕！是马匪！
　　杨天一个激灵，对自己的冒失有些失悔，他紧张的注视着狂呼而至的敌人，眼角余光发现，另外几骑已自两侧远远兜转，执弓在手，控制住了自己可能逃离的路径。
　　在军营中，虽然不乏与人对阵的经验，但那毕竟只是模拟演练，似这般生死搏杀，还是第一次，杨天全力运转体内真气，手里却控制不住的冒出汗来。
　　夜色中，敌人呼啸着转瞬将至，他甚至能看清马上的踦士半弓着身体，双股离鞍虚立，一手控缰全力催动着马匹，一手执刀，面上带着嗜血的狞笑，奋力奔驰的马鼻中喷出团团热气。
　　杨天灵光乍现，一个箭步蹿至篝火旁，挥刀插入猛的一挑，半空中顿时炸出一大团火光，当先的两匹健马骤然受惊，原地止步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蹬踏着，发出阵阵惊恐的嘶鸣，马上骑士应声滚落，稍后几骑乍遇阻滞，急勒马缰，呼喝声中顿时撞作一团。
　　杨天忌惮外侧执弓之敌，趁机团身滚入对方马群腹下，运足内力，对着杂沓的马蹄挥刀乱剁，随着马儿连续悲鸣着受伤倒下，惊呼声中，尚骑在马上的骑士相继醒悟，跳下马来从四面扑上，围杀杨天，只一息间，能够完好无损散开的马匹已不足半数。
　　强袭不成反吃了暗亏，数个马匪全都气红了眼睛，咒骂着随着杨天左冲右突的身影狠狠劈砍，稍远处的执弓骑士，面对着翻翻滚滚的战团，由于担心误伤同伙，硬是不敢放箭。
　　杨天一开始就清楚的意识到，这场战斗中他身陷两大不利，一是明亮的篝火，令敌方的弓箭可以轻松地锁定他的身形；二是高速奔袭的骑士，无论是借着马速挥落的劈斩，还是来自马匹本身的冲撞，都会让他难以招架。
　　而在他巧妙的谋划之下，这两大不利因素都已被化解无形，随着满地的余烬陆续熄灭，四周光线渐暗，身体中急速流转的充足内力让他气息绵长，无惧近战时敌方人数的优势；而远超常人的五感，则让他对暗夜里的搏杀充满信心。
　　他有意识地示敌以弱，一味采取防守之势，一边等待着散落的余烬最后熄灭，一边希望能吸引到更多的敌人，周边负责围堵的流寇，见同伙久攻不下，果然纷纷抽刀下马，呼喝着加入了战团。
　　随着最后一丝火光的消失，杨天陡然爆发，如死神般在夜色中展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他脚下一蹬，如弹丸般纵起，团身撞入一名马匪怀中，刀随身进，刀尖自对方肋下斜斜上刺，从左上背部突出，一闪即逝，紧接着返手回刀上撩，格开袭向头顶的两把利刃，借势前滚，刀锋相击处火星炸裂，伴随身前之敌的长声痛嚎，一蓬热血如雾般自对方口中喷上半空……
　　一道身影，在刀光明灭之间急速闪动，令人牙碜的利刃剖开衣甲、切入骨肉的声音，伴随着惨呼声间或响起，鲜血喷射，击打在草地上，形成一滩滩水洼，浓重的血腥味随风四散。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旷野上终于平静下来，只剩下凄厉的风声，和着杨天粗重的喘息。
　　杨天在原地持刀静立，侧耳凝神捕捉着每一丝可疑的动静，直到确认旷野中再无可以活动的敌人，才喘息着坐倒在地，开始总结自己在战斗中的各种失误，身上几近破碎的皮袍和几道伤痕，便是他为自己的失误所付出的代价。
　　借助夜色的掩盖，杨天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待得歇息一阵之后，天色渐渐微明，望着满地的残尸断首，生平第一次杀人的杨天，却差点连苦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草原腰刀，刀身宽约三指，厚脊薄刃，略带弧度，刀头呈新月状收敛，刀身两侧近脊处均开着一道深粗的血槽，配重靠前利于马上劈斩，杨天持着锋利的腰刀把玩一番后归刀入鞘，胯下一匹毛色油亮的黑色骏马，正缓缓奔跑着，他扭身望了望身后跟着的三匹健马，以及马背上驮满的各色的猎物，满足的叹了口气，马背上的猎物，全是马匪们为了便于厮杀，前夜扔在地上的，结果全便宜了杨天，而原来那匹老马，则空着鞍子轻松的跑在身侧。
　　这些自然是杨天搜刮的战利品，其他的马匹，都在夜里跑散了，杨天只来得及归拢了这几匹，幸运的是，他胯下的这匹黑马，可能原本属于马匪首领，杨天居然在马侧的褡裢里，发现了十几块弧首束腰，形似猪肾的银铤，上刻足银五十两等铭文，除银铤外，另有大量的散碎银两，加在一起足有上千两不止。
　　受伤的几匹马，杨天实在没有办法带走，只好忍痛将它们一一刺死，和那满地的马匪尸体一样，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草原上的胡狼群啃食殆尽，等一场风雪过去，就留不下什么痕迹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呀——杨天叹息着想起那句老话儿来。
　　以前世人的精明谨慎，杨天并未直接回寨，而是在离寨十余里的地方停步下马，在自家那匹老马股侧用力一拍，目送着它慢慢消失之后，将剩下几匹马的缰绳系在一处，坐下来静静等待。
　　约摸一个多时辰以后，地平线上远远的三骑驰来，当先那匹正是自己放归的老马，马背上老爷子一脸惶急，后面打马紧紧跟随着全身披挂的秀才和二狗叔。。
　　杨天跳起身子，高高举起双手，呼喝摇晃，三骑调整方向，加速向他驰近，老马尚未完全止步，老爷子已跃下马背，扑到杨天面前，扯着他的身子翻来倒去一阵乱摸，嘴里焦虑的喊着：“快让爷爷看看，哪儿受了伤?要不要紧?”杨天破碎的皮袍上满是血渍，大半倒是旁人的，自己身上只是略有几道浅浅的刀伤，早已在路途上包扎妥当，闻言陪笑道：“爷爷我没事，您瞧瞧，我这不好好的站在您面前么！”一边伸手踢腿的让老爷子宽心，一边和放下心来在一侧含笑而立的秀才和二狗两位叔叔略打个招呼，就献宝似的搀着老人的手引至马侧，掀开褡裢，得意得想让爷爷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收获。
　　老人眼里除了杨天，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只管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一脸担心的表情，对周遭的一切侊若未视，倒是秀才和二狗子东摸摸，西看看的四处打量着几匹骏马和马背上的事物，嘴里啧啧的赞叹着，出于信任，杨天并无刻意隐瞒什么，等他们再看见杨天褡裢里雪白的银两，不由得拍打着杨天的肩膊，发出兴奋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