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醉是别离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场旅行，无时无刻，都在行走，停下了，也就到了终点，到了终点，又该如何……
　　离已经离开都城五个月又六天，那张琴置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背负着，睡下却也不离身，每日如苦行僧一般，向不知名的远方行进。
　　没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离现在有了另一个癖好，每遇风月之地，必停留一二天，不做其他，只是为了学琴，从前，他只知所谓余音袅袅之地，必为学堂，但在某一夜，已经睡下的他突然听到一阵摄人心弦的琴声，闻声而走，却到一个风月之地，一天两夜，他对风月之地映像彻底改变，虽为风月之地，但里面女子多有文采，所谓头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比之琉，有过之而无不及，离的音律水平不断提升，现如今已经可以弹奏简单章目而不停顿。
　　酒已经不喝，那坛酒送与琉之后，离再也没有碰过酒，老人留给他的酒，纵是世间所有美酒加起来，也无法比拟，但本属于他的味道已经离他而去，想到这件事，离总是叹息，他不懂为何酒的味道会消失。
　　一路行走，离总是不急不慌，也许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生父生母似乎已经无关紧要，最重要的，反而是沿路的风景和遇到的所有人。
　　终是行至山脚，那个东西说，山脚是一条分界线，一条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山上的人属于一个世界，山下的人属于另一个世界，有很多的时候，山上的人坐看山下的人生生死死，笑谈山下的天灾人祸，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破山上人平静的生活。
　　抬头看山顶，山顶遥不可及，云端之上，似乎又是一座山，离拿起几乎断裂的石刀，一路向上，他来求学。
　　山间，安静的羊肠小道笔直通向远方，两旁花团锦簇，草木郁郁葱葱，偶有小鸟飞起落下，时有田獾隐进洞穴，甚至有狼出没。
　　夜晚的山中不比城池，月亮星星清晰可见，不知名的远方，无声闪电闪过，算算时间，离已经十四年没有见过如此美的夜空，美的想让人沉睡不起。
　　杀机乍现，离的石刀挡住了一支箭，淬毒的箭，站起身来，看着四周人影，从入山开始，离就被跟踪，越是向上，身后的人越多，想来可笑，堂堂修道之人本该自诩超人一等，竟会做出这种事，实在是有失颜面。
　　话不多说，既然偷袭无果，只能硬来，贸然闯入山中，不管是谁皆要身死，于是，黑夜之中，刹那火花时时迸起。
　　离很疑惑，那个东西说，他不过一条腿进入那个世界，算不得多么高超，但离感觉，面前这些本就是那个世界的人却不如他这刚进去一条腿的散修，着实奇怪。
　　再一次杀人，石刀裂缝更多，但离的目光没有变化，犹记第一次杀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一次，他看着面前流淌着鲜血的尸体，突然大口呕血，不是受伤，只是恶心，虽说在十岁左右，他已经见过死人，甚至刚入世时，路过战场，也见过满地尸体，但都没有他亲自杀人所造成的恐惧深，那一次，一入睡，总会梦到那个人找他索命。
　　继续向前走，空气逐渐变冷，“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上的温度，总是比山脚寒冷，对离却没有什么大碍，一步一脚印，慢慢向上爬，他并不着急，虽是夜晚，并不孤单，起码，还有云朵相伴。
　　待得黎明时分，终是抵达山顶，路途上，两拨人的围杀，第一次离得腿被敲打骨折，第二次石刀破碎，他的手里只剩刀柄。
　　第三波围杀出现，就在山门，离闭起眼睛，一夜，他杀的人已经太多，仍有苍蝇骚扰，那个东西说，那个世界充满危险，最明显的就是无尽的截杀，每个人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太多的警惕，警惕到他死仍然不会安心。
　　再次睁眼，离的眼睛已是冷漠，杀戮太多，也就麻木了，那群人喊叫着围杀过去，却见离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渐渐变得血红。
　　进入山门，离摘下背负在身后的那张琴，轻拨琴弦弹奏一曲，身后，是血流成河。
　　一曲奏罢，独自离去，一日求学，已小有成就，山门无人再可为师，踱步下山，天边已泛白。
　　石刀碎片渐渐拾得，夜里，视线总是会被黑暗笼罩，变得模糊不清，石刀碎片太小，容易缺漏，缺漏了，修复难上加难。
　　离开山脚，山，依旧是那座山，人，依旧是那个人，叫上一壶茶，慢慢品尝，着实为劳累的旅途增添了一丝惬意。
　　周围人的谈笑，离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壶饮尽，再添一壶，却已没有心情，只是手撑桌子，呆呆看着远方，那里，是山的方向。
　　举杯对山，缓缓倒在地上，手撑桌上，却是悄然入睡，老人曾经说过，晚上不睡，白天就会萎靡不振，果不其然，离真正懂得这句话，晚上不能外出。
　　继续前行，那个东西说，已经不必求学，所学一切，当真正融会，半个身子就已踏入那个世界，离不知所以，求学一次，突然发现前路似乎更加渺茫。
　　……
　　漂泊江河，只觉晕眩，离并不适合坐船，阵阵干呕，船家笑而不言，江中岛，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说，江中岛最是奇妙，是造物者精华所在，不同于陆上，江中岛虽只是一块，却能够集天地灵气，船家也言，这江中岛甚是奇妙，今日还可见到，但明日或许就消失不见，再次找到，或许就不在这个地方，离的运气够好。
　　踏入江中岛，一眼见方的小岛，周围是湍急的流水，离渐渐喜爱上这座岛，再回头，船家已经不见，他已经回去。
　　盘腿坐下，石刀柄静静的横卧在膝上，周围是石刀碎片，那个东西说，老人留给他的酒和石刀甚为奇妙，酒自不多言，已经成为修道者，饮下依旧会醉，而石刀，杀的人越多，或是走的路偏了，石刀上就会多出裂纹，直至破碎。。
　　静下心来，一切都已经抛在脑后，耳边只留湍急的水流声，渐渐的，水流声也不再，似乎是风声，离感觉到一阵凉爽，属于干燥的凉爽，再次睁眼，天边已现霞红，不知是朝霞还是晚霞，身下，江中岛已经不在，现在的他，正坐在江水之上，石刀托着他，身后，船家再次出现，戴着斗笠的船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再次坐船，不再晕眩，片刻，天色昏暗，原是晚霞，黑暗中，没人言语，待黎明，方见远方似有灯火，离已经看不真切，他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