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上班，郑尹心情好得没法再好，昨天真是太美妙了，自己和朱芸在公园坐了一个早上。他今天干起活来感到特别轻松，时间很快就过去，晚上快下班，他突然想起朱芸说要来自己的宿舍看看，她没说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是今晚？想到这，郑尹开始兴奋起来，朱芸今晚会来看自己，这是多么美妙的事，他心里开始跃动，希望快点下班，自己好回去准备。总算下班，他和吴平三人去餐厅吃完晚饭，就匆匆走回宿舍，拿了衣服去浴室，洗完澡回宿舍扫地，整理好后，坐等朱芸的到来。罗率这时回来，两人说了些话，郑尹身子一直在动，坐不安心。等了一会，朱芸还没来，他坐不住，起身走出宿舍，到栏杆前看，还不见人，他想可能时间还早，朱芸还没下班，便转回宿舍，坐了一会儿，还不见人，他又走出门去望。郑尹走进走出，罗率看在眼里，想这小子今晚反常，以前没见他这样，看样子在等什么人。
　　郑尹走回坐在椅子，罗率问道：“你在等什么人吧？”
　　郑尹听了忽然脸红，“嗯、嗯”应了两声。罗率看郑尹脸一下变红，心里明白几分，笑道：“是女孩子吧？”郑尹脸更红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她说会来宿舍看我，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来？”罗率笑道：“看你这样子，你对她动情了，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郑尹被窥破衷情，老实交待道：“她长得很美，等下她来你就知道，她名叫朱芸，和我一样都是四川人，在我们厂的专营店做销售员。”罗率笑道：“呵呵，原来是你的老乡。”郑尹道：“不在同一个县，算半个老乡吧，我和她口音都差不多，我们谈得来，昨天早上我在巷子遇见她，还和她一起去公园玩，她对我说了很多话。”再过了一会，人还没来，郑尹开始焦虑，一听外面有脚步声他就跑出去，每次都是希望出去，失望回来，像条找不着主人的狗，灰溜溜地回来。罗率见郑尹只影回来，又没等来人，便问：“她是不是跟你说好今晚来？”郑尹讷讷道：“不知道，她说来宿舍，没说什么时候来，我想今晚她会来……”罗率道：“可能不是今晚，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她还会来吗？”郑尹眼睛掩不住失望。罗率笑道：“你不要这么猴急，说不定她今晚有事，明天才来。”郑尹想了想，觉得罗率说得对，朱芸昨天又没说今晚来，也许真是明天来。
　　罗率坐在椅子上，看着郑尹笑，郑尹被看得不好意思，心里羞涩，想摆脱困窘，便问道：“罗率，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子？”
　　罗率笑道：“没有，我又没像你有艳遇。”
　　郑尹怀疑地看着他，道：“我不信，没有你怎么能看出我的心事。”
　　罗率忍俊不禁，笑道：“看你一副猴急的样子谁还猜不到。”
　　郑尹已经正常的脸又变红，道：“好了，别再说我，说你自己，你过去爱上什么女孩，你别瞒，老老实实说。”
　　罗率笑道：“哪有，我没有。”
　　郑尹不依不饶，逼问道：“肯定有，你别想隐瞒，快点说。”
　　罗率拗不过他，只好说：“好吧，我说一段往事，不知道是不是恋爱？我高中在县城一所中学读书，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位女生，当时我在七班，她在八班，她下课时会从我的班级走过，我课桌就在窗户旁，靠着窗户，她一经过，我就能看到她。”
　　罗率停顿一下，郑尹紧追不舍：“接下来呢？”
　　“有一天，她走过窗户，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对我笑了笑，我也冲她笑。”
　　郑尹道：“你们两个都有好感，你有没有去问她名字？”
　　“嗯，有。一次在学校的小路上，刚好遇到她，我就问她的名字，她告诉我她名叫李莲芳，我也告诉她我的名字。我们两个就这样认识，也没怎么交往，只她经过我班上时，或者碰面时，会打个招呼，相互笑笑。”
　　郑尹道：“那后来呢？”
　　“后来高中毕业，我向她要了住址，她也问我要了，毕业后不再同一学校，再没见面，但我并没有忘记她，向她写了封信，可是她并没有回信。”
　　郑尹道：“你去过她家找她吗？”
　　“没有，她家在城里，我高中毕业就来广东，也没去过她家。”
　　郑尹道：“那你现在还想她吗？”
　　罗率笑了笑，道：“没怎么想，想也惘然。”
　　时间已过了十点，郑尹想朱芸是不会来了，闷声道：“她不会来了，已经十点了。”
　　“她来了。”罗率笑起来。
　　“这么晚了，不会来了。”郑尹知道罗率骗他，仍扭头往外看去。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朱芸。”
　　“哦，朱芸，”罗率在桌上写“芸”字，郑尹点头说是。罗率问：“你认识她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了。她很活泼，很聪明，长得很美，说话很有趣，大家都喜欢她。她在门店当销售，她说她很喜欢做销售。她人很大方，昨天我跟她到公园里玩，我们聊得很开心。”
　　“在哪个公园？”
　　“我不知道，是她领我去的。昨天上午我遇到她，然后跟着她走，乘公交到市里一条街，公园在街后头，沿河边建成，我们俩一起在公园散步，我靠她那么近，她的笑容是那么美，她喜欢看平静的河水，说她家乡村子前也有一条河穿过，我们看公园有人放风筝，她说家乡人放孔明灯，她还爱惜小石狮子，说母石狮有爱心，呵呵。”
　　看郑尹说时眼含深情，罗率取笑道：“看你这样子，是掉到情海里了。”
　　郑尹道：“我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快乐，罗率，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说两个人应该怎样谈恋爱？”
　　罗率笑道：“我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
　　郑尹道：“我真的很想见她，可是我想我们见了面，我们应该去哪里玩？”
　　罗率笑道：“哪里都可以去，两个人恋爱约会，一起牵着手走在路上，或者去看电影，去公园玩，去吃东西，这些不都可以。”
　　郑尹想罗率说得是，谈恋爱可能就这么简单，自己昨天是不是谈恋爱？昨天自己和朱芸在路上走，坐公交车，到公园玩，一起坐在石椅说话，朱芸还说来宿舍看自己，这是在谈恋爱么？李竞回到宿舍来，打断了郑尹的思路，他们三人聊了一会儿，就去睡觉。夜已深了，罗率、李竞都进入梦乡，宿舍已熄灯，黑得看不见墙壁，郑尹躺在床上，眼睛仍睁着，他今天晚上的睡眠会长久不来。他一直在想朱芸为什么没来？想了很多种可能，是不是今天上班回来晚，所以没时间来，她是不是工作累了，不想来，也许今天她不想来，她又没说今天来，也许她明天来，对了，肯定是明天，今天不来明天肯定来。郑尹觉得会是这样，他想明天她来时自己该跟她说些什么，她会对自己说什么？想着明天就能见到朱芸，郑尹像幸福的小熊，抱着希望睡去了。
　　第二天郑尹的心情更加迫切，他相信朱芸昨晚没来，今天晚上一定会来，他心里的念头变成信心。他今天不如昨天轻松，今天上班他有些焦躁，希望时间赶紧过去，早点下班，但时间似乎被捆绑住，走得特别慢，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匆匆回宿舍，到宿舍一看时间，还没到七点。他坐在椅子上等，希望朱芸快来，可朱芸是位贵人，迟迟不来，忽然他想朱芸如果来了，自己用什么招待她？哎呀，坏了，这是个问题，朱芸来了，自己用什么招待人家？要是在家就好了，妈妈会摘水果招待她，可这是宿舍，现在又近黄昏，到哪里去买水果？其实这都是次要，朱芸什么时候来，这才是主要，她现在还没来，她会不会来，郑尹的信心开始动摇，他坐不住了，走出宿舍，站在栏杆前翘首期盼。天色渐渐暗下来，宿舍楼前的埕地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进出的人并不很多，大多时只一个人，隔一段时间，才有几个人走过，三三两两凑合成群。郑尹站在四楼，一双眼睛努力张望，搜寻每一个过往的人，希望能从中发现朱芸的身影，可是朱芸并没有出现。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感到灰心，想朱芸不会来了，人家没打算来，不过是随口说说，是自己过于当真。他仍然不甘心，伫立在栏杆前，等了不知多少个小时，他才转回宿舍。李竞和罗率都不在，宿舍只有一盏孤灯，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就去躺在床上。郑尹怅然睡去，进入黑暗世界。
　　天明醒时，郑尹躺着没起床，两天晚上的伫立守候，让郑尹的心倍受煎熬，他沮丧失望又有所不甘，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想到不如自己去找朱芸，看她究竟在干什么？他等不了啦，决定今天晚上去她宿舍找她。他晚上下班后回到宿舍，洗澡换完衣服，就去新宿舍区找朱芸。郑尹没有骑自行车，他是走去，他希望能在路上再碰着朱芸，像前两天那样，在巷子遇见朱芸，一起去玩，可是路上并没有遇见朱芸。到了宿舍楼，他没有去吴平宿舍，直接上四层去找朱芸。朱芸正在宿舍里叠衣服，唐宁坐着看杂志，郑尹在宿舍外敲门，轻轻问了两声：“朱芸在吗？朱芸在吗？”朱芸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是郑尹，忙道：“在，我在，小郑么，快进来。”唐宁也看见郑尹，放下杂志道：“是小郑，小郑快进来。”郑尹心里紧张，但也顾不了那么多，鼓起勇气进来。唐宁好奇道：“小郑，你怎么会来？你以前好像没来过我们宿舍。”郑尹被唐宁问愣了，两只手没地方放，摆在身前怕唐突，别在后面怕失礼，垂在两边觉拘谨，心里紧张得不知说什么，还是朱芸开口道：“是我叫小郑有空来坐，家乡人说说家乡事，小郑别站着，坐。”郑尹坐在椅子上，朱芸也坐下，唐宁坐在床沿没动。郑尹第一次到女工宿舍，感觉不同，毕竟是女宿舍，虽然杂物多，但房间还是较整洁，尤其唐宁、朱芸的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郑尹赞道：“你们宿舍真整洁。”
　　朱芸和唐宁都笑了，朱芸道：“宿舍杂物这么多还整洁？”
　　唐宁笑道：“是呀，小郑说好听的。”
　　郑尹急道：“没有，你们宿舍真的很整洁，床上的被子都叠得好好的，鞋子都放得好好的，我们男工宿舍大家鞋子乱扔，也没人会把被子叠得这么整齐。”
　　唐宁笑道：“你们男孩粗心，其实叠一下很容易，又不麻烦。”
　　朱芸也笑道：“我们女孩子小的时候常跟着妈妈，看妈妈做事情，叠被子做家务，长大自然而然就会了。他们男孩子好玩，常跑出去玩，不跟妈妈在一起，没看妈妈做事情，就不会，我弟弟就是这样子，呵呵。”
　　郑尹道：“我也喜欢跟妈妈在一起，小时候常看妈妈生火做饭，妈妈把米下锅，然后到灶下点柴火，拉风箱，我稍大一点，就在灶下拉风箱，看着妈妈炒菜。”
　　唐宁笑道：“我小时候也常帮妈妈拉风箱，想起小时候拉风箱还挺好玩，现在都用煤气灶了。”
　　郑尹道：“我家还是烧柴火，我住山里，山上有拣不完的木柴。”
　　朱芸道：“你家是建在山下还是半山？”
　　郑尹道：“我家是建在山下，我们村子被大山包围，山下有一大片平地，我们村子就建在这片平地上。”
　　唐宁道：“家里真好，在爸爸妈妈身边，什么都不用愁，他们都会帮我们做好，在外面就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还是在家舒服。”
　　朱芸道：“是呀，在外面生活会遇到很多困难，身体一不舒服，只有自己忍着，在家就不一样，爸妈一看你精神不好，就会关心你问你怎么了。”
　　唐宁道：“小郑，你在这里也生活一段时间，觉得这里和家比怎么样？。”
　　郑尹想了想，道：“这里晚上好，有电灯，家里晚上黑黑的，没什么灯光，白天还好，阳光照耀，山色很美。”
　　唐宁道：“对，农村晚上都没怎么点灯。”
　　朱芸道：“嗯，我家乡也这样，夜里大家都节约不点灯，晚上村子里黑灯瞎火的，不像城市街道夜里有路灯，还有霓虹灯，各家各户电灯也都开着。”
　　唐宁道：“嗯，晚上商店也都有营业。”
　　郑尹问：“朱芸，你们店晚上有营业吗？”
　　朱芸道：“有，不过还是白天生意好，多数人都习惯白天买电脑，只有少部分人晚上来买。”
　　唐宁笑道：“晚上超市生意最好，我看很多人晚上都爱去超市买零食，什么蜜饯饮料啦，呵呵。”
　　朱芸笑道：“是啊，前天晚上店里来的一个小孩，肚子大得像酒桶，比徐兰、高丽青还要大，都这么胖了，嘴里还不停地舔着冰激凌，他父母也不控制，这甜食吃多了更胖。”
　　唐宁笑着问朱芸：“你爱吃冰激凌吗？”
　　朱芸笑道：“爱吃，但我怕胖，不敢多吃。”
　　郑尹道：“吃一两根应该不会胖。”
　　朱芸笑道：“吃了会想再吃，吃东西也会上瘾的，一根好吃，两根三根就来了，我怕会长胖。”
　　唐宁笑道：“难怪你身材这么好，原来你这么节制。”
　　“嗯，”朱芸开心地笑。
　　郑尹道：“吃水果不会胖。”
　　朱芸笑道：“对，多吃水果好，不会胖，对皮肤又好。我店里吴娟也这样说，可是吴娟自己却不吃水果，每天吃的都是汉堡饮料，呵呵。”
　　唐宁笑道：“吴娟她有没有吃胖？”
　　朱芸笑道：“她倒没有吃胖，我问过她，你吃得这么多甜食，不怕胖吗？她说她每天都去跳舞，把身上脂肪都跳没了，所以不会胖。”
　　唐宁道：“哦，原来是跳舞减肥。”
　　朱芸道：“是呀，徐华娟东莞本地人，虽然她工资不如我多，但她每月工资都可以花掉，不像我们，挣的钱要积攒起来，急需时用，还要给家里寄些，不怎么敢花钱。”
　　郑尹道：“你工资比她多，是业绩做得好吧。”
　　唐宁也道：“对呀，朱芸，为什么你的业绩要比店里其他人好？”
　　朱芸笑道：“也没什么其他缘故，就是心比别人细些，细心观察顾客，多揣摩顾客心理，替顾客想。”
　　唐宁有所悟道：“嗯，上次我说我们在外头打工，话要比在家多，是因为我们在家不会想那么多事，不会有那么多心思，在外面就要多些心思，想别人感受。”
　　朱芸道：“是，出门在外会遇到很多问题，是会想很多事。”
　　唐宁道：“朱芸，你家和小郑家距离远不远，过年回家，你和小郑可以同坐一趟火车。”。
　　徐兰和高丽青这时下班，从门口进来，郑尹看时间九点多了，便向朱芸和唐宁道别，朱芸道：“小郑，有空就来坐。”郑尹开心地应声“嗯”，然后向徐兰和高丽青点头问好，走出宿舍。郑尹走后，徐兰指着门问：“这是谁呀？”唐宁答道：“小郑，楼下吴平李成徐茂兴车间的。”徐兰“哦”了声。高丽青看着朱芸道：“你素来不待见来宿舍的男生，今儿怎么例外。”朱芸笑道：“小郑，四川老乡，他很像我弟弟。”唐宁听了也笑了笑，想郑尹这会儿可能走到楼下了。
　　郑尹走在路上，这三天心上的焦虑全都扫除，他想起唐宁最后一句话，心里产生憧憬，过年和朱芸一同坐车回乡，真是太好了，两天前坐公交车时间过短，坐火车是长途旅行，可以长时间和朱芸在一起，还可以请朱芸来自己家玩，山里虽然不如城市富庶，但山里风景确实很美，朱芸看后肯定会高兴，她会喜欢自己的家乡。离放假回乡还有很长时间，现在想有点远，还是学朱芸在这踏踏实实做好事，等到放假时再想。这样一路边走边想，郑尹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