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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六官这么一问,我心里突然像掉进了一块石头,我楞在原地,不敢抬头看他。
六官似乎察觉带了什么:“别在这儿站着,不嫌冷啊,进屋里说吧。”
我回到我的床上继续躺着,六官坐在对面的空床上,随后我开始讲述我的经历。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把从太原西门撤退到现在的发生过的事都和六官说了一遍。
六官坐在我床边默默的听完,一声不吭。
“啊呦,不得了啦,你还一个人捣了土匪窝?牛皮要吹大点儿噻。”在一旁偷听的老周幸灾乐祸道。
我没空搭理老周,只是一直注意着六官的表情。
“你没错。”过了好一会儿六官才说道:“换做我,我肯定也早跑了。您先歇着,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六官头也不回,起身就离开了。
我看着六官抽搐的背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老周:“诶,那人是你哥?”
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老周:“我看你们长得都文里文气的,你们都是学生兵吧?”
我:“他是,我不是。”
老周:“那你哥是比你学习好哦,戴个眼镜,一看就是爱读书的人,你得好好向你哥学习喏。”
是啊,他应该去读书啊。我也应该去读书,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们不过是卷入洪流当中的一片树叶,要怎么反抗才能回到最初的位置呢?
一旁的老周继续睡他的回笼觉,很明显他不会想这个,即使他在这场洪流中失去了一条腿,事实上,这个屋里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这个问题,因为对他们来说,活着就是一切,之前的失败和将来可能的失败都不如现在真实,你可以说,这就是没文化的小老百姓思想,而我,真是无比渴望拥有这样的思想却无法做到。
这之后的日子就像走马灯一样,吃饭,聊天,睡觉,去茅厕。六官每天都来,寒暄几句就走。
右侧的床位在之后也来了新人,我们都叫他老丁,他被炮弹炸伤了脑袋,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按他的说法就是:“老子差点儿被他妈开了瓢,要不是命硬,早去见阎王爷了。”
老周:“你那点儿小伤算逑,看那个,他脑子都被炸出来半个,现在话都不会说了,你信不信,我和你打个赌,五天,他一准儿被抬走。”
老丁:“赌啥?”
老周:“有啥子堵啥子嘛。”
我:“消停会儿吧,两位。隔着个大活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开赌了,堵得还是别人的命,怎么不赌自己的呀?”
我倒也不是烦他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都是贱命一条,只是难得清静的环境,好好养伤不行,非要闲的没事干,让我觉得自己闲着也不是办法,很讨厌。
老周:“我的命怕是等到下辈子都开不了赌咯。”
我不以为然,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身体有些好转,但看这恢复速度,要想恢复到以前活蹦乱跳那样,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我刚到门口,迎面就撞见了华璐。
华璐:“啊,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我们又不是犯人为啥不能出来?”
华璐:“这间是重伤病房,没叶大夫的允许是不能出去的,你不想伤快点儿好吗?”
我:“重伤?谁?”
我回头看了看屋里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人。
我接着说:“就算是重伤那咋了,总不能把人憋死吧,我就出去走一会儿,别哪天伤好了,连走路都不会了,我还有腿呢,两条腿。”
说完我一只脚就迈过了门槛。
华璐见劝不动,只好妥协:“那好吧,既然你要出来走走,那我陪着你,免得你走丢了。”
我:“呦喂,这就把我当小孩儿了,好歹我也比现在的你年长几岁。”
“那你到底走不走?”她不耐烦的说道,让我感觉她的叛逆期还没过。
我:“走走走。唉,真是。”
华璐搀着我一边的胳膊,身材矮小的她就像是一根拐杖。
“唉,听说日本鬼子都长得龇牙咧嘴的,是不是真的?”她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你说那不是豪猪吗?还龇牙咧嘴的。”
“那他们长什么样儿,我没见过日本鬼子,万一哪天碰见了不认识不就惨了。”华璐担心的说。
我:“这你不用担心,日本鬼子好认的很,都长得跟黑白无常一样。”
“啊?你是说他们舌头有那么长吗?这也太吓人了吧。”华璐显得很吃惊。
我:“呵,我只是说他们会要你的命。”
面对小姑娘的这份天真,我其实是一分欣慰的,但更多的是可惜,只能希望她永远不要见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我们走的很慢,华璐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不停的问我这个半吊子战场上的事,我们就这样慢慢悠悠的一路走到了中庭,然后,我看到了在石凳上坐着的六官。
“行了,就这吧,我去见我的老朋友,你没事就回去吧。”我对华璐说道。
“那怎么能行,我在这边儿等你,你去吧。”华璐笑嘻嘻的说。
我转身向六官走去,缓缓坐到了他旁边,腹部的伤口收到挤压传来一阵疼痛,我捂住伤口处,缓了缓,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您这是六个月了吧,可得当心着身体啊。”六官开玩笑的说。
“八个月,搞不好要早产呢。扯什么淡呀?难得出来溜溜弯儿。”我回应道。
六官:“一直没问你,等伤好了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六官:“就这些?”
我:“真不知道。原本吧,是想跟着高月明混吃等死,因为他总能把我活着带回来,但经过了这么一仗,我也不确定我还有没有勇气再跟着他了。刚开始吧,我总觉得他能作出最正确的选择,但现在想想也未必,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死人,只是还没轮到我吧。”
六官:“话不能这么说嘛,好歹高连长也救了你不是,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我:“这道理我也不是不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也得分时候,从太原退下后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不是一两个人甚至几百杂鱼能左右了的,做一些严重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真的就是对的吗?”。
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运气总有一天会用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