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仕首日

　　一、出仕首日
　　“祖辈留下的无上荣耀、无尽的财富及恩泽，尘世间任何人拥有了，定会用尽一生去享受。何必还来此看守宫门受苦受累？”
　　月亮沉浮于浩瀚的云海里，若有若无的光线让大地感受到无尽的阴寒。
　　依山傍水而建的巨大城池，万千间玉台琼楼高矮不一的完美搭配着人间的繁华。条条青石铺设的大道向内汇聚，一座城中城在月光下散发着金黄色的毫光，乍一看宛如黄金铸就一般。
　　黄金城里一道道高耸的厚墙将空间规划的井井有条。每个空间灯火的明暗向苍天述说着人间的冷暖。
　　黄金城，正中偏北方的一条甬道大门外。一名侍卫边跺着脚边搓着手，腰间的佩刀随着跳跃节奏与身上的铁甲叶片叮铛叮铛作响。另一名侍卫鱼鳞锁子甲显的宽大，映衬着瘦小的身体引人发笑。不错，搓手的侍卫的确冲着他在笑。
　　“你想投靠于我？”
　　反问声在皎洁的月光非常清晰可闻，让正在搓手的侍卫愣在当场。笑容僵硬在脸上的他，运足目力再次观察着当下的情况。
　　月光下，身材瘦小的侍卫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说者有心，听者--”片刻的呆滞，脱口而出的半句话。随之而起的是短暂中断后又继续的跺脚声、甲叶碰撞声。
　　瘦削侍卫望着显得有些不安的同伴行为，心中不再平静。
　　知北国，目前是大陆上立国最久的国家。延绵六百年的岁月里，分分合合的风云变幻中始终不倒。疆土面积一度扩展到整个大陆。无数的荣耀造就了不少千古大帝、众多名臣猛将的传说。
　　四梁八柱的故事是众多传说中的绝对经典，一直被朱门高堂、市井阡陌的人们津津乐道。自知北国开国至今时今日，述说着英雄的传奇与国家的兴衰。
　　四梁八柱到目前留存一梁一柱，却能护得知北国在四十年前的王国争霸惨败后继续繁荣。仅此一事让大陆所有国家与民众叹为观止。更加坚信流传于世的预言诗内容的准确性。
　　诗日：王朝兴衰苍天定，红尘荣辱人胜天。岁岁年年英豪出，社稷千秋栋梁才。
　　预言诗在大陆流传很广，然质疑声也没间断过。
　　诗，很完整。细看让人感觉前后两句无论在韵律还是意境上总是不太合折押韵。
　　曾有人大胆推断，预言诗只有前一句，在于提醒世间生灵王朝兴衰的不可逆转的规律，让人间生灵懂得人力的重要性。后一句隐喻为知北国与四梁八柱太过于牵强附会，有人为作伪之嫌。矛头直指士大夫心中圣殿组织：玄矶天枢阁。
　　更有人辩解说：诗中后一句道出国家安定繁荣与栋梁之才关系，跟前一句互为呼应。
　　还有人直言：预言诗后半句原本没有，完全是玄矶天枢阁杜㯢而来的。
　　毕竟有识志士能得玄矶天枢阁一句评定，便有鱼跃龙门之威势，反之则一文不名。
　　......
　　瘦削侍卫瞬间的心猿意马，脑中产生许多念头，这才刚刚收敛心神，只听到甬道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夜行口令？”
　　瘦削侍卫急促的问道，眼神不由的望了下甬道，再转向同伴。见同伴的手很自然放在刀柄上，神情严肃却不紧张。同伴感觉到瘦削侍卫望着自己，扭头冲着他扫了一眼。
　　“今夜你俩当值？”
　　转瞬间，脚步声到了两名侍卫面前停下，洪钟般的声音让两人紧张之意顿消。一名身如铁塔的壮汉，身着黄金梭子甲，将天上照射来的月光遮住。
　　“将军。”
　　“嗯，这不是小候爷吗？幸会幸会。开门。”
　　将军见两名侍卫施礼，突然冲着瘦削的侍卫恭敬起来。让瘦削侍卫兴奋的欲开腔搭话，不想将军的命令让他应接不暇。
　　“将军，请。”
　　瘦削侍卫听到同伴开门放行将军后将门关闭复锁上时，才恢复正常。口中小声念叼着，“禁宫之内，任何人不得夜行，怎么身为将军，不但无视夜行口令，还知法犯法？”
　　话虽轻，让锁完门的侍卫听的真切。冲着瘦削侍卫笑了下，回到岗位上，站着感觉不舒服，便依靠着门上斜吊着眼继续盯着他，舌头轻抿嘴唇数度终是开了腔。
　　“索小候爷为太子侍读，自然不能体会做下人的辛苦。天下事如小人与您，同为守门人，命却有天壤之别。”
　　身材瘦削侍卫并非别人，正是知北国名动天下四梁八柱中仅存的硕果之一的后人，威远候索家的独子索慈。
　　索慈的注意力成功转移，望着面前非常热情的同伴显出不敬的神情，扬起下巴抽动了下嘴角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活的简单到是一种福气。参军吃皇粮，而今国内几十年无战事，知足长乐。”
　　“贵人就是贵人，京师真是洞天福地，索小候爷怎会知晓京城之外的凡尘俗事。更不会清楚我左翊卫军来此换防前在做什么？王朝无战事，外族确是没有大规模犯境，连绵不断的袭扰在贵人眼中根本不是事，此起彼伏的国内叛乱更入不得法眼，果真是天下太平......”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侍卫，索慈不由的怒火中烧，心中暗道：这个乡野贱民，初时客气还曾有顺手提携之心。露出狐狸尾巴后的样子着实想一刀结果了他。幸亏连名姓也没相问，否则真是招鬼入室。
　　“小候爷，呵呵。见到您后心情难以言表，嘴上没把门的了，您大人有大量，呵呵。”
　　突然间，萦绕在索慈耳边似苍蝇般的顶撞声音消失了，心中越来越重的杀意一下子似没了目标对象。再看同伴侍卫施礼陪笑，尽管如此也没改变索慈冷若冰霜的脸色。
　　这时，地面上的月光逐渐变的昏暗下来。
　　“索小候爷，您老猜猜将军半夜入宫，会为何事？”
　　对呀，侍卫一句提醒让索慈思维随之转向。他恨恨的瞪了眼黑暗中侍卫的方向，目光移向大门的位置后就仰望着暗无边际的天空。猛然间想到连日来的传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真是京师卫军每次换防必出大事。
　　当月亮从浓厚的乌云中再次出来，光明如同帷幕般逐渐拉开。
　　玄水宫，将军望着气势如虹的匾，庄严肃然的朱门，铁塔般的身躯微微抖了下，双手抱拳后深深的一施礼。
　　“何将军来了？”
　　玄水宫中传出不急不缓的女声，让正犹豫去留的何将军赶忙又施了一礼，大气不敢出的等候着。
　　“何将军，并非太后不想召见，左翊卫军陈将军平乱时意外身亡，他的空缺可是被不少人窥视着。太后提拔将军已是不易。将军送来的礼物，让太后记得将军的孝心--”
　　“末将愿为太后肝脑涂地，以报--”
　　“将军的忠心自然有表现的机会。作为开府将军，初来京师，要多看少言，随时候命。何将军做的很好。无事便退下吧。”
　　“是。”何将军迟疑的应诺，没有雷厉风行的离去。
　　“何将军有事？”
　　“末将确有一事，今日太子殿下让索家小候爷带口谕来府中。末将已经让幕僚安排妥当，并让精明属下盯着。还请太后示下。”
　　玄水宫中有脚步声由近而远，若非何将军耳力好，还真听不出来。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将军处置的很好。目前先帝三年孝期将满，各路势力蛰伏太久，蠢蠢欲动，何将军是领军之人，自然明白轻重急缓。隐弅宫、白水宫、狐阕宫才是重中之重。太后示下：何将军当值时，可来谒见。”
　　何将军转身离去，步履越发的沉重，心事丛丛。
　　知北国正规军为十二卫军，每卫军有两名开府将军各掌军二千，战时可扩编万人以上不等。开府将军受上将军与大将军的节制，这便是府兵制。上将军、大将军是候爵之位，开府将军的前途光明亦凶险万分。
　　隐弅宫为太子东宫，白水宫是王美人的寝宫，狐阕宫是北地王的居所。王国遗事，个个棘手。
　　自先帝亲征叛乱，染疾而薨，太后临朝听政近三年。太子何时登基大宝？先帝宠妃王美人怎样安置？北地王如何回归封地？每一件都有倾覆知北国的巨大潜力。内部如此不堪，更不言境外强敌环伺。
　　福兮、祸兮？
　　“谁？”
　　宫墙转角处，何将军鹰目犀利的扫视着每个通道。自从进入京师接防，感觉无时无刻都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望着空空如也的一切在月光下反射着毫毛，何将军的心安定了些。
　　并非他疑神疑鬼，千百年来高官位置几乎都被士家大族给垄断了，称之谓门阀。势微家族及乡野中的豪杰想出人头地，必定投靠门阀才有希望。往昔身居高位，背景不深厚的英雄也有，最终归宿大多不得善终，甚至被灭族。
　　“将军，将军亲自巡检，真是辛苦了。”
　　一队金甲兵士巡过，领队之人到何将军面前施礼言道。
　　“嗯。前朝余孽放言要攻皇宫，不得不小心。”
　　“将军，就凭他们？若非他们先辈有功于朝庭，大官们阻拦。我大军换防顺道就能一举灭了莲落山，还敢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小心为上，去吧。”
　　何将军看着巡逻队而去，再次运足目力仔细的搜查了一遍，确定无人，朝宫外方向走了两步后，突然调转方向往白水宫的位置而去。
　　一个黑影在高墙的阴影下或显或隐，踩着何将军的影迹一路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