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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得了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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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是近代人类的发明创造。我深深地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踏进手术室,那充满了白色恐怖的手术室。
  但是,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年纪轻轻地就进了手术室。
  我的爸爸妈妈为了让我早点康复,不惜重金,把我送进了特级病房。
  虽是特级病房,但是,病房里的陈设也没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所谓的特级病房,就是只有两个病人住在一块儿的病房。
  跟我住在一块儿的那个病号,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体型魁梧,肥头大耳的。
  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手机上。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极了漫画书里的超级大坏蛋。
  我很好奇,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让他这么投入,可以说是全身心投入。输液的袋子和管子,自顾自地流着,许多药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他的身体,和血液融为一体。
  “没药了,你不会按一下铃啊?”进来换药的女护士责备似的说了他一句,不过,他对女护士的责备声充耳不闻。
  世界上还有这么专心致志的人存在吗?如果还有,那个人一定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
  他两只手抱着大屏手机,大拇指在紧张地工作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也许在玩游戏吧。
  我的爸爸妈妈,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心里责怪我,我的高考是他们最看重的一件大事,除了生死之外,再没有一件事比我的高考更重要。
  病房里的电子日历上显示,今天是6月9号。也就是说,我的高考被我搞砸了,我成功地与三年一度的高考擦肩而过,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和高考有任何交集了。
  我的爸爸和妈妈,因此而沮丧,因此而难过,我能理解,于是,我只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也不关心。
  但是,除了假装漠不关心,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啊?命运的魔爪是那么庞大,渺小的我如何挣脱得了?
  他们辛辛苦苦培养我十多年,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么惨不忍睹。他们寄托在我身上的梦想,也在一瞬间破灭了,仿佛七彩斑斓的肥皂泡,在阳光下爆了,消失在无色无味的空气中。
  “小鹏,你好好休息,我跟你爸爸先出去吃点东西。”我的妈妈喜欢叫我小鹏。
  “小飞,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的爸爸也安慰我。他喜欢叫我小飞。
  我妈妈喜欢叫我小鹏,我爸爸喜欢叫我小飞,其实都一样。在我妈的心中,她总是向往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姿态,她希冀自己的儿女也能够像大鹏鸟一样,飞上九万里的高空,不要低飞在人间。由此可知,我妈妈对我的要求有多么严苛。
  我爸爸叫我小飞,意思更直接、更鲜明,他希望我一飞冲天。十多年来,他的这一个希望从未动摇过,哪怕山崩地裂,哪怕地震来了又去。他的毅力是吓人的,但是,我一直搞不明白,拥有这么超强的毅力的他,为什么只做了一个小职员?
  “嗯嗯!你们也别太难过了……”我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话,只好这么安慰他俩。
  我真的很内疚,感觉自己好没用。
  爸爸妈妈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却用这样痛心的结果来回报他们。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不论是在小学,还是进了中学,我没有辉煌过一次,哪怕仅仅是一次,一次都没有。
  即便是这样,爸爸妈妈对我的期望,一如既往,不减分毫。
  他们越是对我满怀期待,我在心底,就越是讨厌他们,越恨他们。曾几何时,我一度被仇恨和不理解蒙蔽了双眼,对爸爸妈妈的关爱,视若罔闻,甚至还将他们爱狠狠地踩在脚下。
  因为,他们总是要求我做这样,做那样,在他们的世界里,我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我成了他俩使劲攥在手里的傀儡,我失去了自我,没了自由,也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爸爸妈妈推门而去,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挂在天花板上的吊袋,袋子里正在冒着气泡,我知道那是有空气的缘故。假如在真空里,它就不会产生气泡,也不会流动。
  我一边看着药袋子,一边用物理学的知识来解释,试图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试图说服我,自己还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在心底对自己说,“你的高中没有白念,物理的基础知识依旧夯实,……”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我没能忍住好奇,于是,扭头一看,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跳上我的眼球。
  她穿一件热烈的红色上衣,是那种比较流行的紧身衣,看起来,身材还不错。一头青丝,飘逸如风。有淡淡的香水味飘进我的鼻孔,似有似无。
  如果说,坦白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那么,我也情愿尴尬,因为我不想欺骗自己的真实感受:欣赏美女,是一件很享受的赏心乐事。
  她径直走到两张病床的中间地带,你知道吗?她静静地走过来,我的血管在膨胀,脑子里跳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是不是来看我的?”
  “你在玩游戏啊?”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听起来就让我觉得舒服。
  不好意思,我自己打脸了。
  她并不是来看我的。如今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好看的女人全都让肥猪给拱了?我心里很不爽。
  高中的英语老师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水灵灵的,那个身材好得没话说。每当她走过楼下,楼上走廊上一定会趴着一群血气方刚的小男生,眼神直勾勾的,似乎在窥视什么好看的稀世珍宝。
  如果你知道,或者理解,那群小男生的感受,想必你也曾碰到过一个超级好看的英语老师,而且是女老师。
  悲剧不是慢慢发生,而是一下子发生的。
  直到有一天,漂亮的英语老师挽着一个大叔的手,从众多血气方刚的小男生面前,昂首挺胸地走过。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男生们为此愤愤不平,还暗自发下毒誓,以后再也不偷看她了,被一头猪啃过的白菜,已经不是鲜美的白菜了,她在小男生们心中的纯洁形象,已被那头猪彻底毁掉了。
  “嗯!”那个肥胖的病号满意地笑着说,“我又是MVP啊。爽歪歪!”
  “瞧,把你得意的。不过,开心就好。有没有想我啊?”那个女人问床上的肥猪。
  恶心!太恶心了!我的初吻还保存完好呢。我早上吃的饭,差点就吐了出来。我在心底狠狠地骂道,“呃呃呃。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问这种话。不知道这片人间是什么了,世风日下啊!”
  这么想着,我偷偷地暼了一眼她的背影。她的腰是女同胞们做梦都想练成的小蛮腰。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美味的食物,大都具有吊胃口的功效,要是看了没胃口,那就可以断定,眼前的食物并不美味。
  “打排位,还是匹配啊?”那个好看的女人又问那头肥猪。
  因为她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看见肥猪刚才的反应。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有没有想她,要是那个男人没有病,他一定是高兴的。我调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想象躺在病床上的肥猪可能会做出的反应。
  “排位。这几天都没见你上线,你去哪里了?”肥猪问道。
  “你不是得了肺癌吗?我哪还有心思玩游戏?”女人矫揉造作地撒娇道,不过,未免太直接了吧。
  那肥猪得了肺癌?确定没开玩笑?
  但是,最让我伤心的,不是这女人的矫揉造作,而是她无意说出口的两个字,“肺癌”。
  “特么的,难道我也得了肺癌?”我心想,越想越害怕,“肺癌????”
  瞬间,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肺癌”两个字。铺天盖地的“肺癌”,席卷了我的思想,席卷了我的意识,席卷了我的身体。
  “太可怕了!肺癌?”我当然不相信自己得了肺癌,但是,我爸爸妈妈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沮丧,那么的忧伤。
  这个不幸的灾难,不会是真的吧?此刻,我的眼里再也装不下那个女人,甚至已经把她当成了空气。我都要死了,还管她漂不漂亮,美不美的。
  我听见病床的肥猪又说,“这游戏,可能是我余生最大的消遣了。”
  “你不是还有我吗?难不成,我还比不上王者荣耀?我还没有王者荣耀让你开心?”女人有些娇嗔。
  “你在的时候,让我感到人间有趣的东西,是你。你没在身边时,让我感到人间有趣的,是王者荣耀。”
  听了这话,我真想拔下插在手背上的针头,翻身下床,走到那头肥猪的面前,重重赏他两个火辣辣的嘴巴子,“这么漂亮的女人,哪个游戏比得上?”
  “王者荣耀????”于是,王者荣耀这四个字深深地烙进我的脑海,我想等我出院了,也要玩一玩,看看是不是真像那头肥猪说得那么好玩。
  从此以后,我与这个游戏结下了不解之缘,王者荣耀,你可要等着我啊,我很快就来了。
  不过,如果要是有一个漂亮的妞,站在我面前问我,她和王者荣耀哪个更爽,我会怎么回答呢?
  就此打住吧,我忧桑得很,我得了肺癌。
  肺癌啊(我承认,我这是有病呻吟,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干过无病呻吟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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