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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是我爸给我的！”
罗强突然握紧胸口的佛牌，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它有所企图，这是父亲在他八岁那年给他的礼物也是从小到大收到惟一的礼物，据父亲说这是曾为金三角雇佣兵的父亲从泰国求回来的，可以保他平安。
看到罗强的举动，男人却玩味地笑了一下，甚至有些鄙夷。罗强没好气地反问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
这让罗强很生气：“凭什么笑我？”
“你那佛牌是假的，你却当做宝，难道不好笑？”
“放屁！我爸是雇佣兵，他还能弄快假佛牌糊弄自己？”
“那倒不可能，因为他糊弄的不是他自己。”
罗强突然吃了一惊：“你认识我爸？”
男人笑而不答，等罗强好奇心平复的时候，才说：“可我认得出佛牌！假的。”
男人笃定的表情充满罗强的视野，可他一点也不想认输：“哼！你当我傻啊！假佛牌你还换？”
“你的佛牌是假的，可是挂佛牌的链子却是真的。”
罗强这回才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想要链子，真是买椟还珠。可罗强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我这链子？”
“因为我老了，牙齿不好，我想再镶几颗金的！”
想想就恶心，罗强气得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走，走远了也不忘骂道：“神经病！”
不料对方还不甘心：“小子，金子换心难道不值？你回去好好想想！”
听到这句，罗强气得握紧了拳头，真恨不得将这个朝自己伤口撒盐的男人一顿臭揍，最好把他另一双眼也揍瞎！
此时街道上已经看不到男人的身影，想必真是走远了，罗强不禁加快脚步。可是他走了快十分钟也没发现人，倒是觉得这个街道在无限延长，仿佛无穷无尽。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可眼下这条街道上的人们还做着生意，半点没有收摊打烊的意思。
倒是让罗强泛起迷糊来：这些人都不会睡觉吗？是什么要紧的生意得熬个通宵达旦！就算自己所呆满是蚁族的钢铁森林也没有这劲头，可一个人烟稀少的荒山小镇却变得兢兢业业！还真是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这里可不比城里，免得黑灯瞎火磕着碰着那就太不值了！
这一路走来罗强也见了不少地摊，除了没发现一样东西是现代物品外，还发现整条街的景象构成均是冷暗色调，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和平日里所见的旅游文化小镇相比这里历史沧桑感十足，却缺乏现代人需要的休闲感。
罗强也没心思管这些，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有多远，两腿早已经开始酸软发胀，心想现在估摸都大半夜了吧，还是早一点把这事了了好回去。
这样计划着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但他还是没发现男人的踪影，倒是出现了无数横七竖八的巷子，而且每个巷子都有地摊，压根难以判断男人的行动方向。正在发愁罗强突然想起不如问问这里的摊贩，不定能指条明路，于是朝就一个卖果子的老头走了过去。
这老头白发高挽，一身粗布灰衫，却是身体笔直盘膝而坐，此时闭目养神，双手护膝，真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毫不担心有人会顺走他眼前竹盘里的各种果子。
罗强在他面前站了几秒他竟然也没睁开眼。罗强心想，这应该是哪个道观里出来的道士。这些年一些假道士招摇撞骗毁了他们的名声，香客不上门没了香火钱他们总要出来讨口饭吃。想想都七老八十了还要大半夜在这里遭这份罪，也是怪可怜！
罗强摸了摸裤兜，最后找出零零碎碎加起来差不多二十来块，原本打算晚上可以打个出租，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于是果断把钱放在竹盘里。
本想就此走开，老头却突然开了口：“买果？”
“不买。”
“那，为什么付钱？”
罗强很诧异，这自始至终老头都没张开眼，可他居然知道有人给了钱，真是神人也。罗强望着那双依旧紧闭的眼睛，不敢说出实情，通常这些老道品性纯良，无比清高，要是说因为可怜才给的钱，恐怕马上就会抹脖子，只好说：“我买消息。”
老头却幽幽摇摇头：“我这里，不卖消息，只卖果。”
眼下做个好人却难以脱身，罗强都有些傻眼了，想了几秒他又才说：“那我买果，不过得买一送一。”
老头却点了点头：“你挑吧。”
罗强蹲下身望了望这些果子，都没见过，形状倒是很古怪，不过很香，就随便挑了个问道：“这是什么？”
“无涯。”
罗强完全听不懂，拿着果子端详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老头却很懂他的心思，说道：“苦海本无涯，若心无涯又何来苦海？”
“哦，是这么回事。”罗强虽然回答得力不从心，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苦海，那真的是无穷无尽：可是怎么才能有无涯的心？
罗强发现自己多想了，兴许别人压根就是胡说八道，是自己太敏感而已。何况现在也没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找人才是要紧事，所以他站了起来。
老头却说：“还有一个你没挑。”
罗强赶紧说：“够了够了！”
“可我说过要买一送一。”
“那是我说的不是您说的。”
“我答应了就是我说的。”
罗强见老头中了自己的圈套，便蹲下身说道：“我要的另一个‘一’不是水果，而是一条消息。”
“可我不卖消息。”
“您刚才说了买一送一，我买一个果，您送一条消息。”
老头想了想说：“既然是送，我就可以决定送你什么？”
罗强却回答道：“可我不需要另‘一个水果’——如果您不喜欢一样东西，别人偏要送您，您是不是不开心。如果您不开心，别人还知道，而且还要这样做以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等于把别人的痛苦建立在自己的欲望之上。送东西是传统美德，是友好交往的奠基石，是一桩美事，如果像您这样，那味道就截然相反了。我看您这一身装扮，相信您也是非常尊重传统文化的吧？”
老头子这一次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却一点也没从罗强脸上移开，仿佛在审视他。罗强与顾诚高度相当，但比起顾诚显得肥硕，虽不敌顾诚帅气，但以身体格就是力量的最好证明，只是蛮横的外表下眼眸深处尽是落寞的自卑感。
老头子似乎看出这个少年要为自己找自信，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要问什么？”
“刚才推烤炉的男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老头又呆愣了片刻，像是在犹豫，不过思虑再三，终于还是说了：“东角三百尺，直西巷，马蹄莲花池。”
“谢了！”
罗强兴奋得起身就要走，却被老头一把拉住手。罗强突然间感觉老头的手异常冰凉，像是死了几天的模样，吓得他哆嗦着问道：“我。我不是给了钱吗？”
老头却也不松手：“不够。”
“那要多少？”
“用你身上最贵的东西换。”
切！全都来这套！罗强不禁扑哧笑出一声，却不敢说出口：“你是说要我的命换？”
“你的今生。”
“今生？”
“你的今生就是你的过往，如果没有过往就没有今生，你也没有活过。”
“所以说是命？”
罗强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不过这样的交易未免太可笑了，所以他又一次斩钉截铁说：“我不买了，还你。”
说着罗强就要把果放进盘子里，可是他伸出手后却怎么也无法将果子放进盘子里，而是一直浮在空中，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已经拒绝了他。
“怎么回事？”
老头却沉沉说道：“不要欺骗快乐，要时刻真诚，这样它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欺骗了它，想要再回去，只会带给它伤害。”
罗强实在没心思听老头说教，只想还了水果走人，只是老头就是死死抓着他，没有放他走的意思。罗强只好说：“你这是强买强卖！”
老头却认真说道：“我说过买一送一。”
罗强马上生气地回答道：“不买了！你这是敲诈，勒索！”
老头却意味深长摇摇头，轻轻松开罗强，好像很失望，也很无奈：“好吧，我不逼你！”
罗强本是好心，没想到会弄成现在的局面，心里满是疙瘩，忍不住发自内心说道：“对不起。是我买不起。”
老头抬起手，拇指轻轻弹动，原来罗强放在果盘里的钞票竟然凭空升了起来。
不是吧！这老头还会玩魔术！会这招还卖什么果子！真是白白浪费！
“你拿走吧！”
罗强瞅着浮在自己眼前的钞票，有些傻眼，结果还是小心翼翼伸手去取了过来。这种体验很奇妙，就像在空气中轻轻捻住一片细绒的鹅毛，轻松而畅快。
罗强攥紧钞票，本可以大步离开，可他脚步异常沉重，无法迈步。
老头这时候又说：“你买不起，但是我可以送你。”
罗强以为听错了，本以为自己遇到一个碰瓷的主，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他真有点不信，真不知道老头又要玩什么花样！
正在心里嘀咕，老头却说：“你还不去找你要找的人？”
罗强听得出这是逐客令，拔腿就跑，跑了快一分钟，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结果停下来埋头才看见，原来刚才没放进果盘的果子还在自己手心里——
“无涯！”罗强瞅着手里的果子，轻轻念出两个字，突然间他的心情沉重起来，脚步也变得拖沓，再也不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