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这间狭窄的屋子也平添了几分生气。
　　十先生得知彭盼秋并未牺牲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世道已经变了，江湖也不再是那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地方了。世人做够了武侠梦之后也渐渐认清了现实，如今不论武林大侠还是平民百姓都得为了生计而奔波。倘若自己为报仇与其他门派结怨，恐怕不能像当年那样简单了。
　　彭盼秋的努力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但此子在武学的天分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要想在武林中谋生实数不易。当十先生得知这位小徒弟想要当一名捕快后便放下心来，凭他的本事对付几个宵小之辈也不至于毫无还手能力。可现在偏偏被九门府的人盯上，真是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都能找上门来。
　　十先生明白九门府看中的是锁灵宗而非彭盼秋，但近些年锁灵宗几乎在江湖中销声匿迹。门下弟子十有八九都退出了武林寻得一份正经职业安分守己，江湖的纷争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次十先生是真的猜不透九门府到底想要如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讲彭盼秋尽快锤炼出来，往后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彭盼秋脑子算不上灵光，就连自身资质也平平无奇。锁灵宗本重外功而轻内力，却没想到遇上个打坐那么多年都没有感到一点内力的徒弟。十先生自己对内功的造诣算不上高明，也更没有办法指导彭盼秋了。
　　往后的几日十先生就留宿在彭盼秋所住的小屋内，一方面是督促彭盼秋勤加练习内功，就算是块木头经过长期的修炼也能有所成就。虽然短短几日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长进，但他明白没有事情可以一蹴而就，只得等伤养好就逼彭盼秋去修习外家功夫。
　　彭盼秋负伤的第五日清晨，十先生从梦中惊醒。人到老年总睡不踏实，好不容易入睡也总是梦见年轻时与人争斗的场景。十先生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自己年轻时争强好胜，但百年之后又能留下些什么。
　　十先生再度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做起身来。身下的床铺是问看守借的，这床铺一放进来房间顿时变得更加拥挤，除去彭盼秋外，自己一个人活动都觉得狭窄。话说这彭盼秋中了刘三枪一击也过了五日，寻常人是绝不可能经受得住附加了内功的重击，事到如今也只能感慨这彭盼秋命大。
　　想到这里十先生转头望向彭盼秋的床铺，这小子的运气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倘若作为衙役被九门府看上那得算是修来的福气，可怕就怕在如果是因为锁灵宗被盯上......
　　十先生沉浸在思考中扫了一眼床铺，上面空荡荡的只留了一团叠好的被褥。呵，现在的年轻人起得够早啊，这小子什么时候起来的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不对，彭盼秋不是重伤卧床不起了吗？自己亲自诊断过的，虽未伤及筋骨但也不是区区四五日就能痊愈的。他怎么刚过五日就能下床了？而且还有闲情逸致把被褥给收拾了。
　　“吱呀”一声，老旧的门板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被推开了。“师父起得早啊，我方才出去溜达给您带了俩包子回来。”彭盼秋晃晃悠悠从门口踏了进来。
　　“你痊愈了？伤势不打紧了吗？”其实这两句话纯属多余，观彭盼秋的脸色如常哪还有之前虚弱之气。
　　“是啊，按照师父所授运转全身内力，不出两日这胸口就不疼了。”
　　“你是用内力治愈的吗？不对，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内力就成长到可以抗衡武林高手的地步。”十先生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徒弟修炼居然如此之快，当然事实也如十先生所想。
　　“哈哈，这倒没有。还是和往常一样，您说的什么真气流动什么什么的，我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倒是胸中疼痛减轻了不少。”彭盼秋如实答道。前些日子李先生说自己并非没有内力只不过不知道运转，原以为师父前来就可以知晓其中的奥秘。没想到自己愚笨怎么也找不到方法，不过伤势已无大碍就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自己伤好之后没准能被李先生看重让自己参与到案件中来，表现得出彩一点说不定还能被调职到九门府呢。
　　十先生到底是老江湖了，关于内功奇才的事情也听过不少。只不过像彭盼秋这样不会运转内力但能治愈伤病的倒是头一个，十先生知道这么多天卧床不起其实不是受了什么重伤。不过是刘三枪霸道的内功残留胸口久聚不散，稍有动作就会牵动胸口剧痛而无法行动。只是自己不擅内功无法医治，只得等这霸道的内力自行消散或者彭盼秋运用内力将其冲破才行。
　　“不管怎么说无事就好，事不宜迟尽快把之前教你的都练习几遍。”
　　三日后，彭盼秋与十先生二人在宅院的空地上修习剑法。
　　“你真不是一般人啊。”十先生放下手中训练用的木剑感慨道。“寻常人可没你这么蠢的！”
　　“师父，这双持的剑法与寻常剑法不同啊。右手御敌左手攻其不备实在难以掌握，您平日也只叫我分开练习，这突然让我同时施展实在手忙脚乱的。”
　　“废话啰嗦一大堆，悟性！知道悟性吗？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没有脑子还悟性呢！拉条狗来练个三天都比你聪明！”
　　平时温文尔雅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十先生此刻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不但下手毫无保留嘴上也不留情面。
　　“再来！学不好你就给我出这个门！”
　　彭盼秋无奈只得右手持剑，左手放在腰间扶着另一把木剑。
　　“你个蠢货！还没开始你摸左手剑干什么，生怕我不知道你左手藏着剑招？”
　　彭盼秋委屈道：“您这不是知道么，再说了反击的时候我也来不及拔剑啊。”
　　“行行还嘴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无是处，一个个比鬼都能说，真做起事来连驴都不如！把驴眼睛蒙起来它都知道要拉磨！”
　　彭盼秋已经习惯了十先生这样热爱用动物贬低自己的习惯，只是看这架势年轻的时候恐怕也是个吵架的好手。
　　十先生不再废话，单手持剑一个箭步窜上来直刺徒弟手腕。彭盼秋连忙挥剑将其荡开，顺势手腕一翻从左至右批向十先生。
　　这老先生可是身经百战，冷哼一声后左右手同时握住剑柄直劈徒弟面门。此招来势汹汹彭盼秋不得不放弃攻击抬手架住木剑挡下一击。
　　再观这十先生出手如涛涛流水连绵不绝，虽是木剑但仿佛有点点星光闪耀。此时他施展的正是锁灵宗攻敌之术星移剑法，此剑术灵动敏锐，常以刁钻的方向袭击对手。但只求伤敌不求害命，往往一场下来对手身受数道剑伤但不足以致命。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十先生一击不中后招式连绵不绝，彭盼秋只得连连防守败下阵来。十先生几招并未附上内力，所以彭盼秋虽疲于防御但不至于就此落败。
　　此时十先生突然发难，内功运转至右手。木剑一甩内力便传递至剑尖，来势汹汹似乎想直接结束这场练习。
　　但彭盼秋依旧中规中矩举剑横挡，右手不是他的惯用手所以力气不足，再者十先生这招灌注了内力，两件碰撞后彭盼秋右手不受控制，堪堪挡下后便被挡开。此时他门户大开胸前再无防守之物，凭借彭盼秋的身法赶不及再次抬起右手便会被再次命中。
　　情急之下彭盼秋一时间忘记了右手御敌的招式，左手握住依然挂在腰间的木剑将其拔出，正好格开刺来的一剑。此时右手的酸痛也缓了过来，抬手一剑便刺向十先生。
　　但终究势力悬殊，十先生运足内力迈步向前。伸手抓住彭盼秋右腕，一拉一翻木剑应声落地。
　　彭盼秋见状只得丢下左手木剑，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等候师父训话。
　　但想象中的训斥居然没有到来。“行啊小伙子，总算是知道动脑子了。知道你为什么不如拉磨的驴么？因为你之前完全拿脑袋当个摆设，死记硬背剑法却不知变通。只知道右手御左右攻，那就等于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你早说啊，我这不是严格按照您的指示来的么？”。
　　“聒噪，我训话你就给我闭嘴。你可听好了，战斗瞬息万变。身体记住的剑法也要脑子会用才行，若和人战斗时右手不便防御就拿左手去挡，左手不便追击时就拿右手去刺。虽说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但当真打起来你就如同蠢驴一般丝毫不知变通。”
　　十先生拍了拍彭盼秋的肩膀继续说道：“初学者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只是身体记住的剑招而不会动脑子，刻板地追求剑法的套路反倒连街头的混混都比不过。方才我故意不提醒你就是希望你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在刻板剑术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脑子用于变通才是关键。否则你就站那耍套剑法早就被人一脚踹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