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镇

　　四月初九，雨。
　　在第一声鸡鸣响起时，谢涛刚踏出大门。天空正飘着毛毛细雨，第一缕阳光刚刚透出了几丝，让整个小镇都像笼罩在漆黑的雨雾里。一阵微风吹来，带着点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哎，这鬼天气。”他叹了口气，有一阵风吹来，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扯了扯胸口的衣襟，迈步就走进了雨中。
　　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他却走的很快。在犹如迷宫般的矮墙小巷里七弯八拐，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是他全都看得清路一般。
　　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当他最后拐过一条小巷后，眼前瞬时大亮。他不由得用手遮住眼睛，再看去，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湖，太阳终于探出了头，阳光照在水面上的光反射着，波光粼粼，正努力的驱散着这个灰蒙蒙的清晨带给他的寒意。
　　谢涛放下手，又眨眼看了看，眼前的街道上已经全都被照亮了些。左边的第四个铺子就是他的目的地，现在也已经打开了门，吹出阵阵白气。他提起鼻子闻了闻，不由得摇摇头，又咦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杨叔，早啊。”还在门口，谢涛就打起了招呼。
　　“嗯，小桃今天来的早啊。”铺子里一个老人正端着一个半人高的笼屉从后面走出来，老人身材魁梧，须发已有些发白，看着也有半百的年纪。
　　“哪有啊，都跟平时一样的时辰，来，你小心。”谢涛赶紧走过去，伸出手帮忙扶着笼屉。老人却示意不用，稳稳地把笼屉放在了屋子门边的案板上。
　　“是嘛，是我晚了吗？”老人抬头往门外看了看。
　　“晚了，平时这时辰，您的包子都摆到门外的摊子上了。”谢涛看着老人，摇摇头又说道：“杨叔，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您第一次没准备好呢。”
　　杨叔像是轻声笑了，回头看着谢涛道：“老咯，自然手脚就慢了，下个雨也会感觉凉，偷懒不想起床咯。”
　　黯淡的阳光穿过大门，照在老人的背后，平时魁梧的身子现在看却显得有些佝偻。头发被那光照的轻轻的闪着光亮，像是都已发白，阴影中的大部分脸，也像是遍布皱纹。谢涛看着眼前老人，心里尽有些悲凉之感。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嘿嘿笑了。
　　“杨叔你可别这样说呢，我师父看着比你老多了，还从来不服老呢。”
　　“呵，我可比不上你师傅，他就算老的躺床上动不了了，也不会认自己老的。”老人也呵呵得笑了起来，只是更像是苦笑。
　　“哈哈，您说的是呢，不过也是靠着你的包子，不然我看他一下就老了。”
　　谢涛这从小到大每天早上都要来着买包子，记得有一次他路上贪玩，把包子弄丢了，回去后谎称包子铺今天没开张。他师傅一听，马上表情就变了，又再三质问，谢涛年小，以为包子这个小事，只要自己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大不了受几句责骂，吓得一直点头，没想到他师傅急忙就出门直奔包子铺求证。结果，他师傅那天发了他从来没见过的脾气，回来后是把他一顿暴打，从此谢涛便认真的对待每天清晨的这一个任务了。至于他师傅为何这么执着这个包子，谢涛一直都在思考理由，他也无数次的对着包子沉思，结果总是不了了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师傅确实无可救药的爱吃这个包子了，所以谢涛总是说他师傅的命就是靠着包子和酒维持的。
　　杨叔却楞了一下，又“呵”的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灰色的手帕，走到笼屉前，打开了上面的那层，拿了五六个包子，用手帕包了起来，递给了谢涛。
　　“拿去吧，在耽搁又晚了，你师傅又要责骂你了。”
　　“今天，怎么是手帕，最近我也没摔过你的碗啊，”谢涛接过包子，摇摇头笑道。又拎了拎，看着杨叔问，“今天好像比平时少了啊。”
　　杨叔却不理他，拿着两条长凳放在门外的空地上，摆好位置，又到门后拿出一块门一般的案板，放在了上面。转身进门，看着发呆的谢涛，“快回去吧，昨天你师傅说的，今天少一个。”说完也不理他，又往后面走去。
　　谢涛知道他是去后面拿蒸包子的炉子，见他好像不想跟自己多说，也是自感无趣，摇摇头就出了门。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只是天空还是阴沉。雨丝变得更细了，就像是雾一般的，单单的随风飘散。镇子也慢慢苏醒，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谢涛对碰到的每个人打招呼，大多数人也回应他，虽然他平时略显顽皮，但还是让大多数的人都喜欢他。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镇上的菜市，谢涛正一晃一晃的四处张望，一眼瞥见前面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深色布衣，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计较这什么事情。
　　“嘿!四儿，想什么呢？”谢涛一个健步冲上去，往那少年身前一跳，大声喊道。
　　那少年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被谢涛这一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往后一躲，差点坐在了地上。谢涛赶紧上前用手拉住了他，哈哈的大笑起来。那被唤做四儿的少年一看是谢涛，用手抚了抚胸口，回过神来，就在谢涛的胸前来了一拳。
　　“大早上的，你想吓死人啊！”
　　“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走路不专心，双眼无神，心中又不知在盘算什么坏心思。”谢涛往后退后一步，又嘿嘿的笑了起来。那四儿一看，也不罢手，又是冲上来挥着拳头，两人就在路上追打起来。
　　谢涛一手提着包子，只剩一只手与那少年交手，虽不落下风，但还是在谢涛手上的包子几次差点飞出去后，谢涛终于求饶起来。
　　“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我道歉。哈哈”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毫无悔意，笑的肆无忌惮。
　　“哎，算了，还没吃早饭，累了。饶了你。”那少年没占着便宜，却还是得意洋洋的双手交叉胸前，歪着头看着谢涛。又看着谢涛手中的布袋又说“还是包子啊，你师傅真是吃不腻啊。”他对谢涛买包子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当然啦，要不然我哪会出来。”谢涛一边说着一边拍拍少年的肩膀，又说：“李四儿，你又怎么回事，这么早起来在这干嘛，还神不守舍的。”
　　“哎，我娘叫我出来买菜的，这天儿可真冷。”李四儿拉了拉松垮垮的衣服，好像可以暖和点。
　　“怎么，你家又来客人了？”李四家是做客栈的，但是平时并没有什么生意，能特地出来买菜肯定是有来了外面的过路客了。
　　“对呀，嗯。。。而且是奇怪的客人。”李四停顿了一下，仰着头，像是纠结着某件事情。
　　谢涛一看，也愣了，问道：“怎么奇怪了？”
　　“这里不好说，时间也不够，下午你来找我，我跟你详细说说。”李四一脸郑重的表情说道。
　　“好，下午我也没事，一定去找你。”看李四这样，谢涛也不惊讶，他知道着李四儿平时就这样，什么事他都能说成天大的事。也不推辞。跟李四儿告了个别，看看时辰，就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