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兴安港

　　“看，公子，前面就是兴安港了。”
　　田有力从驴子身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赵竑跟前。
　　“我们的船在哪里呢，十七哥？”
　　赵竑看着海面上排列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各样船只，这也太多了，多得跟临安大街上的人群一样。
　　“我也有几年没来过了，不知道我们的船被市舶司的老爷给拖到了哪里。”田有力望了望在码头上忙活的官差，“天宝兄弟，随我去官老爷那边问问。公子，你领他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赵竑带着车队，走到一间茶铺旁边，吩咐大家伙一块坐下喝口茶，休息休息。
　　赵竑看着不远处的码头，虽然是大旱之年，江浙之地百业凋敝，唯有这兴安港生意兴隆。
　　整个兴安港像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锥子插入大海，锥子的顶头是一幢高高的灯塔，每当夜晚，灯塔都亮起灯火为往来的船只指引方向。灯塔的下面就是临海而建的市舶司衙门，衙门的左侧是卸货区分为天地人和四个码头，来港的船只都停在这边卸货；衙门的右侧是装货区，也分为天地人和四个码头，出港的船只都在这边上货。
　　港口的四周都有官兵在维持秩序，市舶司的官差也在不停地巡视，防止有未过税的船只私自装卸，同时也会吆喝着提醒脚力们不要滞留拥堵。
　　赵竑看得正起劲，一群临安来的官员出现在茶铺的后边。
　　丞相史弥远来港口视察，他不停地强调海上贸易对大宋的重要性。
　　“议和之后，北朝要的岁币翻倍，朝廷不忍加赋于民，让中书省寻找开源节流之新法。”史弥远说，“老夫以为，开源必须靠海上贸易，节流必须靠裁撤军队。但今年遇到大旱，为防民变朝廷不但没裁军，反倒又新招了十几万兵，节流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海上商贸一直为大宋赋税之源，望各位同仁以大局为重，与朝廷共度时艰。”
　　“相爷，卑职认为欲增赋税，需先减赋税。”
　　这位跟史弥远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兴安港的市舶司主事张跃海。
　　“张大人何出此言？难道这钱会越减越多不成？”
　　听史弥远的口气，他非常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
　　“相爷，如果赋税太重，商人出海无利可图，自然没有了出海的动力，出海的船只就少了，官府征上的税金自然会减少；如果相应地减税，则出海获利丰厚，出海的船只自然就多了，官府征上的税金自然会增多。并且，今年大旱之年，江浙一带货源稀少，目前出港的商品多从湖广四川而来，商家成本翻倍，况且最近出海的船只多为换粮以解江浙灾荒，南洋诸国的粮价也由此上升，如果市舶司此刻加税无疑是令江浙百姓雪上加霜。然而，此刻朝廷最需要的就是粮食。”
　　“张大人主事市舶司多年，想必眼下已有了好主意。”
　　史弥远听张跃海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不满早已化开，他希望能将天下有才之人都招致麾下，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
　　“相爷，请移步衙内，听下官详述。”
　　“好，那就依张大人所言，咱们都去市舶司衙门坐坐吧！”
　　史弥远说完就领着一班官员，朝着市舶司衙门走去。
　　赵竑看见史弥远从自己身边经过，慌忙拿过王守田的草帽压在自己头上，直到史弥远进了衙门他才松了口气。
　　“公子，你拿我的帽子作甚，如果公子怕在海上晒太阳，我给公子买一顶新的。”王守田说，“看，那边就要卖草帽的。”
　　“好，王大哥，你去给我买顶大的，最好再买块面纱。”赵竑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了王守田。
　　不一会儿，王守田就抱着两大摞草帽过来了。
　　“公子，那卖草帽的老妈妈没有零钱，你那块碎银子她化不开，我就多拿了几顶草帽，给大家伙一人一个。”
　　“好，麻烦王大哥给大家都发下去吧。”
　　这时，杨天宝跑了过来。
　　“公子，十七哥找到船了，让大家拉着货物过去。”
　　杨天宝说完，顺手戴上了王守田递给他的一顶草帽。
　　三十多个人带着草帽，跟着杨天宝慢慢地朝海边过去。
　　田有力看着赵竑一行人过来，便急忙下了船，招呼他们如何卸车如何装船。
　　海上经验丰富的张保长此刻也发挥了作用，他一边指挥着大家的工作，一边观察着整个船只的状况。
　　田有力领着一个老头走到赵竑身边，说：“公子，这位是福伯，这几年多亏了福伯给照看船只，你看这船跟新的一样。”
　　“我是市舶司的老差役了，现在年龄大了，就在港口给人看船。我跟有力是老朋友了，上次他出海遇到海盗，船只有些破损，我都找人修补好了。”福伯乐呵呵地说，“今天能看到你们啊，我很高兴，这艘福船今天又能出海了，船只有到了海里才能火起来，大船就需要到大海里遨游。”
　　“福伯，真是感谢你了，这些是点银两，请您收下，算是这些年的佣金吧。”赵竑说着拿出一个元宝递了出来。
　　“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船是田家庄的船，我跟田家庄交情深得很，要钱就见外了。”福伯看着赵竑手里的元宝只摇手，“听有力说，这次公子去万国城换粮，为的就是解救江浙百姓，我已年老体迈干不动你们年轻人的大事业了，公子不妨用这元宝多买点粮食，也可以多救几个百姓，也算我老头子为江浙灾民做了点事情。”
　　“公子，你就不要让福伯为难了，不如你把这元宝交予我，我去买点食物淡水，好供我们海上吃喝。”田有力说，“这海上比不得陆上，陆上带着元宝饿了可以去店里买着吃，可到了海上饿了没地方买，元宝不能吃，带着最没用了，不如换成食物。”
　　“那有劳十七哥了，”赵竑说着就把元宝转交给了田有力，“让天宝跟着你一块去吧，搬搬抬抬地两个人比较方便。”
　　告别了福伯，赵竑也登上船来。
　　“张老哥，你看我们这艘船这么大，我们拉的那点布才装了不到三分之一，是不是我们应该再多进点货。”赵竑站在三丈多高的甲板上，“这船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啊！”。
　　“公子不要心急，现在江浙一带旱灾，无论买什么都很贵，不划算。”张保长耐心地说着，“兴安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明州港，还要到泉州港，到了泉州再东进琉球。江浙百业凋敝，我们到了明州泉州不仅可以进点便宜的地方特产，而且还会有很多散商要搭我们的便船，我们可以收些路费。”
　　听张保长这么一说，赵竑心里放心了很多，不再为空旷的船舱和甲板而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