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发

　　在田有力入伙之后，赵竑的船队初步成型。
　　他们需要把布匹运到最近的港口——兴安港，那里停泊着田家庄的一艘大船。
　　张保长一干村民继续充当脚力，他们成为赵竑船队最基础的成员。
　　虽然他们年龄大了些，但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海边长大的穷苦人来说，出海和出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营生。
　　至少，他们从此不需要再担心饿肚子，跟着布匹一块运送的，还有几担粮食，这是他们路上的口粮。
　　赵竑将所有的银票都押在了田家庄，因为在听过田有粮关乎国家大义的肺腑之言后，他觉得银票留在田家庄比跟着自己出海更能发挥拯救灾民的作用。
　　可令赵竑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一行人刚刚把布匹装上大车走出田家庄，一队从临安城出来的禁军就来了，在郑夫子的带领下这些军爷们把五十万担粮食从田家庄运到了临安城。
　　灾荒之年，年轻人都去当了兵，但也有些年轻人，比如像王守田一样，为了身边那些上了年纪的同乡而放弃去兵营里吃饱饭的机会。
　　王守田选择领着他的村民去临安城脚下做乞丐，而有的人却不甘心低三下四地求人，而是聚在了一起干起了劫道的勾当。
　　在通往兴安港的必经之路上，这些人悄悄地埋伏着。
　　田有力骑着匹毛驴在前面带路，后面张保长领着村民推着几辆装布匹的大车，装着几麻袋粮食的略小点的车子，夹在大车的中间，王守田保护着赵竑跟在车队的最后。
　　赵竑他们进入强盗的埋伏圈，为首的大哥看到了那辆装着粮食的小车，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老哥哥们，今天来大买卖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低声说着，挥舞着手中生锈的大刀片子。
　　这群“强盗”大部分是四五十岁的“老人”，个个都面黄肌瘦，他们手里拿着木棍菜刀，脸上却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於伤，看来他们的劫道生计并不顺利。
　　当赵竑一行完全进入埋伏，强盗一伙猛地冲了出来，带头大哥随口就喊起了那句凡是劫道的都必须说的开场白。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
　　还没等他说完，发现一个大汉直愣愣地已经站在他的跟前。
　　没错，这就是田有力。
　　赵竑的团队被这群突如其来的劫匪吓了一跳，田有力刚开始也被这阵仗吓得心中一惊。
　　不过田有力的担心在他细心观察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群老弱病残，甚至站在那里都不停地打晃。
　　“哎呦……”
　　田有力一巴掌下去，狠狠地甩在了那位带头大哥的脸上，随着一声大叫，便眼冒金星扑倒在地。
　　被刚刚的阵势吓得噤若寒蝉的赵竑等人，见田有力独自轻松制服劫匪，心中都恢复了平静。
　　不愧是终南山学艺归来的高人，赵竑心中不禁燃起对田有力的崇拜之情，若不是有十七哥跟着，别说去万国城了，就是兴安港也到不了了。
　　十七哥是谁？
　　是田有力，因为他在田家庄“有”字辈里排行十七，田有粮呼他为十七弟，赵竑便叫他十七哥。
　　“大爷饶命啊！”
　　劫匪们见大哥倒下，全都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呼叫着，在磕了两个头之后，就有几个人晕倒在地。
　　带头大哥趴在地上，一把抱住田有力的大腿，一边抽泣一边呼喊。
　　“大爷啊，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随之，十几个人都跟着哭喊起来。
　　若是真刀真枪硬碰硬地干仗，田有力丝毫不惧，但他一听到乱哄哄的哭泣哀求之声，全然乱了方寸。
　　赵竑领着王守田来到了前面，看着跪倒在地的劫匪，他心中起了恻隐之心。
　　他回头看了看累得气喘吁吁的村民，心中有了主意。
　　“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出海吧，我们现在正缺人手，跟我们走，保证你们有顿饱饭吃。”
　　田有力看了看赵竑，心里想，这小哥儿的做派倒跟官府很像，都是趁着灾荒招兵买马。
　　王守田看了看身后的车队，附在赵竑耳边，轻声嘀咕：“公子，我们带的粮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等到了海上，我自有办法。”赵竑说，“听说这海面上不太平，多些帮手就多份气势，若真是遇到海盗也可以搏上一搏。”
　　这群劫匪听赵竑一说，心里都有了主意，他们聚在一起乱哄哄地嘟囔了一番。
　　“我叫杨天宝，这些都是我的同乡，我们从淳县逃难而来，”带头大哥杨天宝说，“我们都愿意跟随公子出海，可是大家一连几日没吃顿像样的饭了，实在没有力气跟着拉车了。”
　　张保长等萧县的村民一听，这伙劫匪竟然跟自己一样也是逃难的灾民，也都有了慈悲之心，他们拿出些随身携带的煎饼。
　　“大家伙先吃点垫垫肚子，跟着我们赵公子自然会有大家一口饭吃。”张保长一边说着一边将煎饼分给地上的人。
　　大家都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张保长将赵竑带着他们去田家庄的事给杨天宝详细地说了一遍，这令杨天宝等淳县的灾民更加放心了。
　　“大家伙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以后有饭同吃，有我赵德柱的一口饭，自然也少不了大家伙的一口。”赵竑说，“此番出海的目的，就是去万国城换粮，以救江浙百姓于饥荒。现在海面上不太平，如果有不愿意跟着的，现在走我也不拦着。若是跟着，大家就必须竭尽全力共度艰险。值此朝廷危难之际，我等身为大宋子民，当为江浙百姓奉献绵薄之力。”
　　听完赵竑的一番陈词之后，这一伙三十多人的队伍纷纷表达了各自视死如归的态度。
　　“愿跟赵公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赵竑的这番陈词慷慨激昂，也令这群四五十的老哥哥们激动不已，似乎又找到了年轻时踏破贺兰山阙的雄心壮志。
　　他们出发了，朝着兴安港，朝着万国城。
　　然而，出发的不仅是他们，很多人在这个早晨选择了出发。
　　史红梅心里念念不忘自己的竑哥哥，她决定要亲自去寻找。趁着早晨相府的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史红梅带着小兰小全子，骑上快马朝着临安城门飞驰而去。
　　田洪回到住所，顾不得休息他奋笔直书，洋洋洒洒写下了平粮对策的折子，他决定扯开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却又无动于衷的那块遮羞布，为临安百姓计，为大宋安危计，他要做一个合格的文人士大夫。。
　　甩掉了曹安的眼线后，韩昌波师兄妹三人，终于打听到了他们要寻找的那位贵人的消息，他们出了临安城，在一群群地灾民之间继续寻找着蛛丝马迹。
　　丞相史弥远在确定了那五十万担粮食入库之后，连家也来不及回，也马不停蹄地来到兴安港，他关心的是大宋的商路能否继续支撑得起眼下摇摇欲坠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