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九州之上

　　夜色拂过山岗，远潭在月光的照耀下微波粼粼。空中弥漫的寒意仿佛是来自山神的叹息。这亘古而浅蓝的清辉，为漫天起舞的细尘，穿上了一条圣洁的清纱。如同仙子般，施展着曼妙的舞姿，轻快地飘过错综复杂的叶丛，最后又如一朵洁白的雪莲，悄然绽放在冰冷的地面上。
　　忽然，许是将夜间的风神惊醒，其大怒，猛然展翅。顿时将这些飘渺而翩翩的尘埃仙子扰乱，引起空中一阵骚动。四周的树丛开始发出嘶哑的笑声，夜的面容至此暴露无遗，冷傲地撕破了此间宁静，孤高地俯视着云下九州。
　　漫山的枝叶不知所措地扭在了一块，颤抖着，月色下，就如同一团团绿色的火焰，燃烧了整座山谷。
　　虚无中仿佛是有人在作祟，只见长风愈烈，如千万把利刃，摩擦着空气，肆意而行，凶如猛兽般闯入此间，追寻万家灯火。屋内有醒者皆慌，只见昔日结实如钢的木檐摇摇欲坠，窗外恍有猛虎奔过，窗纸扑棱作响，瑟瑟发抖。
　　而与此同时，夜空上的某片深处也开始产生悸动，虚无的黑暗扭曲成了一团。
　　“噗！”
　　在大地仓皇了许久后，无尽的黑夜终于破碎了，只见一道巨大的黑洞将两条庞大的虚影吐了出来。
　　“吼～”
　　顿时，两声凶猛且嘹亮的长啸划破了苍穹，响彻在了整个九州之上。
　　高挂夜空的残月下露出两道身影，月光如纯白的绸缎飘在了二者身上，刹那间，两只体型巨大的飞禽浮现出来。
　　二者缘为同鸟，其锋喙如月，血瞳比阳，双翼遮天而全身无羽。百丈身躯却如同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黑火。但在这黑夜的笼罩下，他们更像是两团来自幽冥的狱火，悬浮于半空，互相对峙。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山峰上，不知何时也悄然地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负手而立，矗立于山巅而波澜不惊。他静静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已如白雪的发丝随风飘荡着，其身形如松，纹丝不动。
　　“嘭～”
　　毫无征兆得见两团黑火凶猛地碰撞在了一起，刹那间皎月失色，大地陷入颤抖，一股无形而强大的气浪顿时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只见两巨兽脚底下的万木就如同一圈涟漪般被那股汹涌的气浪撑开，最后跟随着气浪的消散，一起化为乌有。
　　远处观战者眉头一皱，见气浪触及之物皆化为灰烬，他不由自主地向后方看去。眼睛所触及之处依旧被黑夜笼罩，一重重缭绕着朦胧青烟的山峦安详地沉睡着，此战范围之外的地区一如往常，平安无恙。而临近这里的区域却早已一片狼藉。
　　气浪的余波伤及到了他飘散于空的雪白发丝。
　　“嗡”
　　突然，人影右手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光芒开始凝聚，居然在其手掌上形成了一朵美丽的雪莲。而上面两兽已进入忘我的缠斗中，完全忽略了来者以及其右手中散发出的强烈杀意。
　　雪莲竟开始产生裂痕，那个人似乎在等待什么，他并没有马上出手。
　　“吼”
　　咆哮声再次响起，只见两只凶兽终于各自分开，其中一只似乎已经受伤，而另一只也似乎有些疲倦。他们好像在挣着什么，只见受伤的巨鸟嘴中禁锢着一颗黑色的圆球，而另一只巨鸟应该是想要获取它。
　　突然，此间风云开始产生变化，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破碎的地表化为一块块巨大的土块颤抖着上升。
　　受伤的巨鸟展开了双翅，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其腹前涌动，四面原本应有的生气渐渐变得荒凉，而且受创地域正在逐渐扩大。随之一道巨大的黑色能量体在其腹前滚动而出。
　　“嗡”
　　另一只巨鸟见状也行动起来，它张开了巨大的尖嘴，一颗黑洞在其嘴中开始慢慢形成。远看就像一个黑色的太阳，似乎欲将整个世界照入黑暗。
　　残月入云，墨云遮天。
　　“哗”
　　那人手中的雪莲瞬间碎裂，但碎片没有散去，而是在下一秒重新凝聚，化成了一把尽管在这无尽黑暗中，也仍然光彩夺目的雪白长剑。
　　“呖～”
　　一声凄厉的凤鸣嘹亮天际。
　　只见两团黑色巨火散发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互相撞去，而其下一道剑气所凝成的白凤随之展翅而出……
　　天明后，九州安然无恙。
　　但经昨夜一役，敲响了九州内许多沉睡中的强者。
　　当这些所谓的强者来到此处时，战斗自然已经结束。强者们勘察过了战场，但似乎有人想隐藏什么。因为现场只剩下两兽所留下的战斗痕迹，但空中明显还余留着一丝人类的气息。
　　是来者故意将自己所留下的一切战斗痕迹抹去的，当然，除了那丝只有狗鼻子才能嗅出的人的气息，他无法覆收。
　　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做好事不留名，而是他不想再重蹈一些覆辙。如果，让九州的那些所谓强者知道他的存在……当然，他也倒不是畏惧什么，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当年的那个剑圣恐怕都要礼让三分了！他仅仅只是嫌麻烦，有这些捡麻烦的时间，还不如多做一些其他事情。比如找到那颗两兽争夺的黑色珠子。
　　因为在他即将消灭两兽的时候，那颗珠子行动了。它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瞬间便将两只巨兽一口吸入了腹中。甚至连他都来不及出手阻止。
　　那人当场就惊了，因为他明显得感觉出就算他出手了也无济于事，他反而可能会被一起吸入其中。他知道这一定不是来自九州的自然能量！这种诡异的能量是不可能存在九州的！也不会属于魔域。因为他曾经因为某些缘故不得已外出遨游四海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这种异能，包括潜入魔域地境。也都没有相关资料。所以剩下来的可能就是它来自九州之上，浩瀚宇宙中的某个地方。而这个小黑洞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意外地被这两只巨鸟发现，于是他们为了争夺它战斗到了此地。
　　同样，这两只连他也从未见过的巨兽，也很可能是来自别的地方。因为不管是在魔域也好，九州也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凶兽，不动如山河，动则覆天。他能够感觉到，这其实还只是两只幼兽。
　　小黑洞就此不见踪影。不管他如何去搜寻，都没有任何头绪。
　　这也是他打算向世人隐藏的秘密，那颗强大到足以改变九州的能量黑洞，绝对不可以落入心思存异者手中，他一定要找到它，再找机会将它摧毁。
　　“嗡～”
　　睡梦中，墨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它似乎在找一个栖宿！它累了！它想停下来！
　　它好像正在被坏人追赶。从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流浪到了这里。
　　“吼～”
　　突然，两声巨大的咆哮在墨云的脑海中响起，只见两条黑色的巨影出现在他眼前。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长的像只凤凰的男人，但是画面很模糊，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他们战斗在了一起，最后那个男人赢了，但那两个巨大的黑影却被它抢走了。
　　这是什么？好恐怖！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东西？
　　墨云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但是眼前明明有人在回答。
　　我好累！我想休息！
　　于是便没有了下文，而那两个巨大的黑影似乎看到了墨云，仰天长啸，毫不犹豫的朝他冲了过来。
　　“走开！”
　　大喊一声，墨云睁开了双眼。
　　而映入眼帘的自是昔日陈旧的房梁。
　　“呼～”
　　小男孩吐了口气，看来是做了个噩梦。他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天已大亮。无数的尘埃在亮光中互相拥挤，仿佛就为了争夺那一缕阳光。
　　“姐姐还是那么早就出去了吗？”
　　转头看着旁边已有些泛着冷意的空床铺，男孩心酸了起来。
　　这对于女孩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每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就会起床跑到街上，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卖菜，哪怕镇上不会有人买！而每次回来，她也总是笑着告诉男孩今天又可以吃到自己家的菜了。然后转向厨房开始做饭。有好几次，男孩发现自己吃到的菜特别咸，他知道那一定是姐姐在做菜的时候悄悄哭了。
　　墨云想着，轻轻地用手抹了抹微红的眼眶，然而正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异样。
　　在他的被褥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轻轻摊平遍布折痕的被子，大吃一惊。
　　这是一颗很奇怪的黑球，拳头大小，远看就仿佛是一个黑色的洞。
　　“这是……”
　　男孩好奇的伸手摸去，更奇怪的是他什么也没有触碰到。这就像一团有颜色的空气一样。
　　“奇怪！到底什么东西啊？”
　　男孩不知所措地挠了挠额头，再次伸出手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碰到。
　　“嗖”
　　似乎是感觉到了男孩的动作，黑球忽然跳了起来。没有等男孩多想，一瞬间撞入了男孩体内。
　　墨云只觉眼前一黑，脑袋便再次沉了下去。
　　这就是你沉睡的地方？
　　千万繁星如汪洋大海般游荡在墨云眼前，一颗颗萤火虫似得光芒照亮了边上无尽的黑暗。
　　这是……
　　墨云瞪大了双目，内心震撼。
　　宇宙！
　　冥冥中有人作出了回答。
　　这沉睡在黑暗中的尘埃，犹如诸神的明火，摇曳在虚无缥缈的夜中。形态各异的星石是此间的流浪者，它们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这无穷尽的空间，永无止境的回荡。盘旋了上亿光阴而照耀了华夏。
　　仿佛是来自宇宙深处的警钟敲响了，不断在墨云的脑海中鸣泣。
　　此刻的他有了种不同于平日孩童时的心态，他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华夏文明的历史。这前所未有的壮阔景象深深地打动了他渐渐不再幼小的心灵。他甚至在那一刻产生了一个念想，他要守护这个世界，即便付出一些代价……
　　突然，在墨云不远的地方，一粒巨大的星球破碎了。紧接着，只见一颗足有那颗星辰大小的头颅撞了出来。
　　“吼～”
　　张开了大嘴，一声巨大的咆哮穿破了真空的束缚，响彻在了这片区域之中。
　　在那颗头颅后面，是一条如蛇般的身躯，庞大的躯体扭动着，行动迟缓地在宇宙中遨游。
　　尽管它行动缓慢，但奈何其身躯过于庞大，行动时总不免碰碎一些星体。
　　墨云的内心已经不仅仅再是震撼了，因为在这怪物身后，还跟随着数十条同样的生物。
　　星辰在这些巨兽的行动下一路破碎，变成了真正的星尘。
　　然而，没过多久，在这几条巨兽上方的空间竟开始产生了扭曲。
　　“吼～”
　　紧接着，一声更为响亮的怒吼凶猛地撕破了那片虚无。煞那间，一张比这条怪物还有巨大的血盆大口地扑了出来。一道比之数倍的身影撞破了宇宙中所有的隔阂，一条庞大到令墨云心悸的太古凶鱼终于完全在他眼前显露而出。
　　数十条蛇怪似的巨兽被这突如其来的鱼怪一口吞噬了。剩下的几条慌乱逃窜，消失在黑暗里。
　　墨云愣在原地顿时感觉有些脸疼。
　　“呖～”
　　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凄厉而刺耳的鸟鸣。在墨云稚嫩的瞳孔中，只见两只巨爪从上面的黑暗伸了出来，一把便将此鱼怪抓住了，任其挣扎，巨爪也只是抓的更紧。然后消失在了上方的黑暗更深的地方。
　　墨云咽了口唾沫，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被撞碎的星体居然移动起来，它们的位置开始产生了变化，似乎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墨云仔细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个小小的黑洞正在形成，这些黑洞正是带墨云至此的那颗黑球。
　　所有的黑洞都快速地合成一体，但看起来黑洞的体积不大，也就拳头大小。
　　突然，墨云感觉到身边一股巨大而根本无法抗拒的吸力拉住了他。
　　“呖～”
　　远处，那声鸟鸣再度响起，却听着如此惨烈。
　　你是我的宿主，我将寄宿在你的体内，就像这无休止的黑暗禁锢着这些弱小的星辰，永远的寄宿……
　　那道声音消失了，没有再出现。
　　而伴随着那股巨大的吸力越来越强，弱小的墨云甚至根本来不及说半句话，便被吸入其中……
　　“姐姐！”
　　墨云慌乱地大喊了一声，瞪开了双眼，惊恐地坐了起来，重重地喘着气。
　　“啊！云云！你终于醒了！”
　　一旁焦急地墨雨见墨云醒过来，立马上前抱住了他。她刚从镇上卖菜回来，却看见墨云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开始她还以为男孩在故意吓她！但是不管女孩怎么呼唤，男孩都没有醒！女孩立即就被吓坏了。赶忙去找镇上的郎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她。唯一一家医馆是一个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老人开的，可那大夫翩翩又正好不在家里。
　　好几次女孩趴在男孩胸前听着心跳，而男孩也明明还喘着气，可就是不醒。当然，也幸亏这些活人才有的特征还存在着，不然的话女孩肯定要下去找他了。
　　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温暖，墨云逐渐安定下来。而一旁是眨巴着大眼，一脸不知所谓的小灵狐。
　　“云儿没事的！姐姐！云儿只是做了一个美梦一下不想醒了！那个梦还是在九州之上哦！”
　　“好！好！好！云云没事就好！今天家里有新菜了！还有肉呢！姐姐马上煮给云云吃！”
　　说着，墨雨放开了墨云，擦了擦眼眶中流转的泪水。起身向厨房。
　　“咳……”
　　走的时候，女孩忍不住咳嗽了声，但她还是强忍着用一只手捂住嘴巴，没有继续咳下去。
　　她不知道，幼小的墨云已经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镇人不仁，甚至连那些所谓的救死扶伤的郎中都不肯入他的家门半步，姐姐的病一拖再拖，迟早……
　　“青剑者比试！我一定要去！”
　　墨云眼中顿时热了起来，在其握紧的拳头上，恐怕也只有在一边默默无语的紫灵狐才发现，正燃烧着一团淡淡地黑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