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梦大神

　　两边的口供一对，程浩轩也没有撒谎。如何与林涵起纠纷，又怎么被打，都照实说了。他本来就是受害者，不需要添油加醋，就已经够林涵喝一壶。
　　只是在最关键的一个细节上，孟泽和杨天帮林涵扛了过去，他也只是先动手扇了两巴掌，再加上和程浩轩在学校的纠纷在前，学生之间的口角争执，最后批评教育一番，向受害人赔礼道歉了事。
　　而真正动手的孟泽和杨天，按照《城市治安管理条例》，一人判了15天监禁，罚款1万元，并赔偿受害人所有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及其他费用。
　　等林涵又一次平安无事的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天和孟泽他俩爸爸的车一起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他们来交罚款，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
　　两位老父亲都已年过半百，鬓角花白，身形略有些佝偻的，一前一后互相走上了台阶。他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关系一直很好。当初说好了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定下亲事。只是最后两人都养了个无法无天的坏小子，也一样继承了他们父辈的友谊。
　　林涵远远见过孟父和杨父一次，但是他们却不认识林涵。两个人心事重重，眼睛里没几分神采，和他擦肩而过，一起进了派出所大门。
　　林涵会转过身，直直的望着二人已经略显苍老的身影走进了门里面。他已经进去过两次，知道里面和外面，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股酸涩的感觉从胸腔涌起，随之蔓延至全身，让他感到一阵阵无力。林涵突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
　　第一次赔上所有的家当，第二次让兄弟帮忙抗事。当初在水房里，明明已经忍住了，为什么偏偏又要找上孟泽和杨天，非要再回去出一口恶气。
　　明明没有丝毫资本支撑，却天真的想要体面和尊严。现实不是他笔下的网文，主角受辱之后一声怒吼，快意恩仇，从此念头通达，修炼进阶一日千里。
　　他早应该想到，程浩轩不是找几个小混混就能吓住的。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想找回这个场子。
　　处理完这些事情，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往家里走去，这几天的事情循环往复，满脑子都是细碎的思绪。
　　最后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单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
　　恰在此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QQ上传来了一条简讯。林涵点开，是那个熟悉的头像，那个已经有许久未曾联系过的人。消息内容很简单，短短的几个字。
　　“我明天要上全渠道了。”
　　各大小说网站的内容资源，其实都可以共享的。所谓全渠道，就是作品要拿到所有和所签约网站有合作关系的小说平台上架销售。在行内，管上全渠道叫做成神的第一步。网站要为其他合作的渠道支付一大笔平台合作费用，也只有足够好的，确定能为网站赚钱的作品，才能有资格上全渠道。
　　“恭喜啊，你终于算是熬出头了。”林涵发送完行字，心里七分开心三分苦涩。他想起了那时候大家一起在作者群里讨论作品，一起互相鼓励，通宵码字。那时候他们都是连和网站签约都做不到的纯萌新。
　　这一行门槛低，但是想熬出头，比登天还难。
　　那个作者群里来来往往的，有人怀着满腔热情义无反顾的跳进来，有人撞得头破血流黯然伤神的转身离开。两年的时间，那个群里当初熟悉的面孔已经剩不下几个。
　　唯有她，两个人从没断了联系。
　　那边见林涵回了消息，很快QQ语音就打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接还是不接。记得当初第一次和她接语音的时候，还是林涵第一次和网站成功签约，怀着满腔的欣喜，和她分享喜悦。
　　那时候的很多细节林涵已经记不得了，只是有一句记得特别清楚。她说，“哇，原来你声音这么暖，这么好听啊。”
　　从那以后她们经常打语音电话，一起聊情节，聊网站，聊业内的八卦，聊谁谁谁又月入了多少万，谁谁谁写了一百万字还没签约。
　　那一个个通宵码字的夜里，都是这样互相鼓励着，抱团取暖过来的。再后来，林涵才知道，他那时候珍若重宝的签约合同，其实就像擦屁股纸一样廉价，稍微有些讲故事天赋的写手，把初中时上课随手写在纸上的故事打出来，就能被网站签下。
　　全网每天上百万本小说在同时连载，一个编辑手底下几千号作者。签约了又怎样，那不过是编辑顺手将一颗种子随手扔进网文这片偌大无边的森林里。腐烂在泥里还是生根发芽，长成大树，都是看自己的造化。
　　林涵就是个天资平平的普通人，写出来的文字满满一股子文艺青年的伤感忧郁，丝毫商业化写作的技巧都不明白，自然扑街的连边都找不到。
　　那时候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读者，每天互相给对方投下自己的推荐票，留上几条鼓励加油的书评。林涵最终也没熬住，草草结尾了小说，找了家网文工作室，当枪手给别人续写，赚一点快钱。
　　两个人的联系，也就慢慢的淡了。
　　林涵思绪飘飞，但是手机铃声却不知疲倦的一直响着。林涵摇了摇头，把琐碎的情绪扔到一边，接了起来。
　　“恭喜如梦大神啊，我这个小扑街可要抱大腿了。”她的笔名叫如梦，真名就比笔名多了一个字，叫李如梦。两个人都喜欢互相称呼对方为大神。
　　“哈哈哈，好说好说，看我给你连续一个月的章推，保准你收藏蹭蹭蹭的往上涨！”她的声音依旧脆脆甜甜的，语气一直像个假小子一样豪爽。
　　“这么好啊，不过可能没机会了，我现在已经好久没开过新书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声音也小了一点儿。“哎，林涵，你可别放弃啊，当初你鼓励我的时候说的多好，怎么现在自己先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