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怒

　　林涵将抹布里多余的水轻轻拧了拧，一放下手，一滴水珠却不小心顺着抹布向后扬起的一角甩了出去，恰好滴在了一个正滔滔不绝讲话的中年女人脸上，很快就将他脸上的浮粉晕开了一大坨。
　　“哎呀，唉！你长不长眼睛，你们这里的清洁工就这个素质是吧？”
　　林涵回过头，连忙低声道歉。那女人嘴里不依不饶的嘟哝几句，然后小心的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沾干净脸上的那滴水，继续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秃顶男人聊了起来。
　　“我家儿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天抱着手机看网络小说，整天不好好学习，吃饭上课全都没精神，完全沉迷在里面，整天道法啊，修仙啊，长生啊什么的，我都说他简直快成一个废人了！”
　　“嗨，那你儿子还好，我儿子直接看huang色小说，叫个什么，《都市泡妞高手》，你说气不气人，老子花一千多给他买的电纸书，好嘛，正经书没有，里面全都是这种垃圾！”
　　“这就是思想**！我看国家要再不管管，这一代孩子，迟早要被这些精神垃圾整完蛋！”
　　男人说的义愤填膺，高高的扬起了手臂，其他一些家长也都围过来，很显然，这个话题戳中了他们的G点。
　　“唉，你们说那些写网络小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干这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这有什么啊，能挣钱就行，你说这社会，不就是向钱看齐嘛！一本小说，那么多人看，我看头条新闻上面的一篇报道说啊，写完一本能挣好几十万呢！”
　　“哦呦呦，不会吧，这么多！”
　　“哼！我跟你说，我的朋友里面，一个是开网吧的，一个是写网文的，这两类人，我统统微信拉黑，把他们清出朋友圈，不管多有钱！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事情糟蹋孩子，这就是发损阴德的绝命财，全家不得好死！”
　　林涵实在听得一肚子火，一把将抹布甩进水桶里，转身指着刚说完这句话的秃头男人，强压怒火，缓缓说道：“大叔，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写网文的怎么就全家不得好死了！我看要死，先死的也是你这条老狗！”
　　他一开始还极力克制，然而越说怒火越旺，最后一句已经激动的浑身发抖。无他，林涵也是个网文写手。
　　“我艹！你个有人养没人教的小玩意儿，你刚骂老子啥？你有种再说一遍？”
　　林涵再也压不住怒火，提手一水桶洗抹布的脏水就直接泼了过去，捏起拳头往前声嘶力竭的边冲边喊：“草泥马的老狗，老子今天弄死你！”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一头脏水泼下，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本就不多的几根头发湿湿的拧成一股股，软趴趴的塌在秃头顶上。
　　林涵冲上去挥拳就打，他本来就被烟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如何支撑得住一个壮小伙子的拳头。
　　林涵三四拳头下去，秃头男人脸上已经青肿一大片，盛怒之下，林涵没有留手，一边打，脸上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他一直都觉的自己是个老实人，但是老实人被点爆的时候，往往更难控制自己被压抑的情绪。林涵大早上挤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来到这所暑假托管班当兼职助教。明明写的是助教，然而一来拿他当牲口一样使唤，报名第一天，擦桌子扫地搬椅子，什么脏活重活累活都是他一个人干，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人饿着，本就火气大，更何况写个网文就要被骂发损阴德的绝命财，他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
　　“草泥马，你们这些垃圾一个个什么时候真正管过自己的孩子。小时后电视跟前一扔，长大一点儿手机往手里一扔，放暑假了往托管班里一扔，只要不烦你们，干什么都行。你们自己整天在朋友圈里发些“不转不是XX人”的垃圾营销文章，却骂孩子看垃圾网文，你不觉得可笑吗？”
　　“狗东西，老子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网文有游戏，没有游戏还有麻将扑克，你儿子愿意沉迷，有一万种理由，你踏马怎么自己不管教好？考不好打一顿，叫家长打一顿，除了打就是打，你这种垃圾，也配有儿子！老子今天也把你打一顿，看看能不能教育好你这条老狗！”
　　“你踏马怎么不咒开麻将馆的人也断子绝孙，全家死光？草泥马骨子里是个像你一样的贱种，脖子上挂一圈儿《圣jing》都没用！”
　　林涵越骂越过瘾，越打越来劲儿，这两年以来，心里一直憋着的委屈全都在他身上发泄出来，等他被拉开的时候，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鼻血混着脏水蜿蜒流淌一地。
　　今天是暑假托管班报名的第一天，满教室都是中年女人，只有秃头一个男的。这些中年妇女被林涵虎狼一般的气势，吓得实在不敢上来拉扯劝阻，都尖叫着跑出去找托管班的工作人员。
　　两个保安上来将林涵拉开，刚才冲上去的时候，他只觉的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现在发泄完了，浑身酣畅淋漓，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那秃头老男人，又是狠狠一口吐沫吐了上去。
　　暑假托管班在市区繁华的地段，派出所出警很快。林涵被带上手铐，压上了警车。一路上，他表现的都十分安静。
　　他承认，今天有点儿失去理智了。但是不得不说，人压抑的久了，发泄出来的那一下子实在太爽了。比高chao射jing都要爽上一百倍，一万倍！
　　但是爽完了，后果也得承担。
　　等林涵走完所有手续，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空空如也，他卡里仅有的两万块积蓄，也随着那一爽化为了泡影。那秃头男人当初躺在地上装死，到了派出所就立即活了过来。打架这种民事纠纷，警察也希望双方最好民事调停解决，最后一番讨价还价，林涵掏空家底，赔了这两万块。
　　这是他辛辛苦苦兼职打工，在餐馆端盘子，在酒吧当侍应生，写千字8块的白菜价买断，当枪手接续写，一点一点省吃俭用攒出来的。
　　现在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