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米饭

　　米饭感觉很难受。
　　他觉得自己像被挂在湖边的景观水车上，被人用力拉动，一会儿钻入水里、一会儿甩出水面，持续往复，比头晕还难受。
　　“不对……好像不是‘像’，而是真的在水里？”
　　米饭试图睁开“眼睛”，他没有眼睛，但随着“看”这个心念产生，他看见了周围的一切。
　　他在一个旋转的水涡里，身体附近全是等身高、白白胖胖的“结晶”，看到这些“结晶”，掌勺多年的米饭马上意识到，那是米，是大米。
　　“米？怎么有这么大的米？不对，不是米大！而是我跟米一样小……我也是米！”
　　米饭大吃一惊，他在米堆里看到自己了。
　　可他只是名字叫米饭，本身是人，是一名年仅三十四岁、掌勺十五年的厨师！
　　在数分钟之前，他还站在高楼大厦上，往楼下跳去。
　　他因为名声被人污蔑，无法洗清，加上一直过着郁郁不得志的生活，最终选择自杀，却没想到老天没要他的命，反而让他重生，重生成一颗白白胖胖的大米。
　　这种情况，大概叫重生成米精？
　　米饭在了解这个事实后，继续往外看去。
　　这里是间厨房，从规模和摆设上看，应该是家庭厨房，空间不大，也就八九平米。
　　厨房里只有一个人，是个十二三的小女孩，长得漂漂亮亮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樱桃般的嘴巴，是个美人胎儿，正一笑一颦地洗着米，还哼着歌。
　　洗米是为了煮饭，很不幸的是，他正和即将变成饭的米被小女孩用手在盆里旋转，如果不作为，一小时后就能作为成熟的米饭被端上餐桌。
　　米饭慌了，这难不成是老天给他的惩罚？看他支配食物十五年，刻意在他死后，让他重生成米，作为食物再死一次？
　　“这可不行！就算是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死！”
　　被做成食物再死一次，对身为厨师的他而言，就跟猎人被当作猎物一样耻辱，绝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住手！”
　　“臭丫头！”
　　“听到没有？给我住手！”
　　米饭大喊，试图通过声音制止小女孩，只是他并没有嘴巴，所谓大喊，不过是在心里大喊，小女孩根本听不见。
　　“完蛋！我现在是颗米，连‘看’和‘听’都只是像第六感一样来感觉，发声更不可能！”
　　米饭又试图通过移动身体来摆脱困境，可尝试多次以后，他发现自己跟小说里神通广大的精怪不一样，他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飞，就是颗无法动弹的米。
　　在他尝试的这段时间里，小女孩已经重复洗米、倒水、冲水三次过程，最后把米倒在附近的电饭煲里，正在不断加水，等水达到指定高度后，就能盖上电饭煲盖。
　　“完蛋了！完蛋了！我都开始想象自己像被温水煮青蛙一样度过接下来的时间，青蛙死的时候还能不自知，我这知道自己要死，肯定会像身在炼狱，生不如死地死去！”
　　米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看着小女孩像无知的恶魔般，笑吟吟地给自己下达刑罚。
　　“老天！我都一心求死，你何必再这么作弄我！？”
　　米饭在心里悲鸣，内心有一股怒火想要往外释放。
　　越悲鸣，越愤怒，也越来越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释放。
　　小女孩已经加水到指定高度，开始盖上电饭煲盖，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默默倒计时，三秒、两秒、一秒……
　　“咻！”
　　在小女孩盖上电饭煲盖、按下煮饭按钮的瞬间，米饭身上冒出七彩之光，九颗米粒大小的彩色光团从他身上释放，围绕着他旋转。
　　米饭心念一动，其中一颗光团穿过电饭煲，直接钻入小女孩脑袋，之后剩下八颗光团一闪，迅速钻回他体内，他身上的七彩之光也转瞬消失。
　　“刚刚发生了什么？”
　　米饭愣了，他急忙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正在切菜，似乎没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七彩之光冒出、九颗光团释放还是其中一颗光团钻入她脑袋，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那九颗光团是什么玩意？难道是主仆契约？”
　　米饭感觉最符合现在情况的就是主仆契约了，九个光团，说明可以发动九次，而仆从没理由有九个主人，所以很有可能是对方变成仆从。
　　“喂！臭……小女孩，听得到我说话吗？”米饭问。
　　小女孩这次终于有反应，停下动作，左顾右看，疑惑地问：“谁？哪里来的声音？”
　　米饭大喜，连忙说：“别往周围看，我就在电饭锅里，是电饭锅里的一颗米！你快停止煮饭，让我出来！”
　　“米？米饭成精？”
　　小女孩狐疑地皱了皱眉，说：“你在胡说什么！政府有规定，建国后不许成精！你躲在哪？快出来！”
　　“是真的！我是米精！不对，我是人！是意识附身在这颗米上，重生成了米的人！”
　　“人？”
　　小女孩眉头一翘，提起菜刀，往厨房外走去，边走边喊：“我当然知道你是人！躲在哪里？快出来！”
　　“是真的！我就在电饭煲里！”
　　米饭大喊，他感觉水温渐渐变热了，这是温水煮青蛙的前兆，偏偏小女孩不相信他，自顾自地在屋子里寻找并不是人类模样的他。
　　“回来！快回来！”
　　“快出来！”小女孩越走越远。
　　“我真的在电饭煲里啊！”
　　“少骗我！”
　　“……”
　　米饭无言以对，心说：“这不对劲，这不是主仆契约。如果是仆从，她没理由不听我的话，难道光团只能用来沟通？”
　　他感觉光团不可能这么鸡肋，可眼下又没有更好的做法，只能不断呼唤小女孩，让她赶快回来。
　　小女孩在屋里搜寻了三四分钟，直到确认整间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后，终于放弃搜寻，回到厨房。
　　“哈哈，找不到我吧？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一颗米，就在电饭煲里！”米饭得意地再次申明。
　　“真的？”小女孩将信将疑地取消煮饭，打开电饭煲盖，“你是哪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