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点

　　戈薇的命在她十三岁就死了，之后的命不能算是命。
　　死人没有命。
　　戈薇十三岁以后有个梦想，她想当一个高级**。是高级**，不是**。她不想当**，甚至看不起**，就像她母亲那样低级的婊子，花一两百就能陪男人睡一晚。
　　不要问她为什么有个当高级**的想法，一个命好的女孩绝不会想去当婊子。
　　戈薇知道自己长大了一定是个婊子，所以她想当一个高级的婊子。
　　2
　　灯。
　　没有灯。
　　阴暗潮湿的厕所地面上踏满了重叠的脚印，成群的黄白色蛆钻出了长方形的厕所坑，它们摞在一起成群沿着潮湿墙壁折角往外爬。
　　“砰。”
　　一声声蛆爆响。
　　这种声音很恶心，不过谁都无法避免的会踩到。
　　这公共厕所。
　　昏暗狭窄厕所里传来一声声女孩的呕吐声，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她吐出什么东西。
　　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你说那个贱丫头是不是怀孕了。”
　　“她才十三岁。”又一个声音道。
　　这是戈薇的人生。
　　3
　　戈薇的人生就像永远踩踏在阴暗厕所里重叠的脚印。
　　恶心。
　　却无法逃脱。
　　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多久？戈薇突然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有来哪个了。
　　“操。”戈薇骂道。
　　戈薇是一个天生的婊子，天天跟这样污言秽语打交道。
　　不用奇怪。
　　“你掉厕所坑了死了么，饭还没有做，劳资养你有什么用。”
　　厕所外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骂声。
　　戈薇心中道：“我要真淹死在厕所该多好。”
　　戈薇急忙提裤冲了出去，地上连串爆起蛆虫炸响的声音。
　　4
　　戈薇穿过一小段巷道，见戈叶蓝正坐在门口吃瓜子，她将沾在嘴角的瓜子壳用手拭去道：“我饿了，赶紧做饭。”
　　“我不是在桌子上留字了么，饭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你母亲我是个婊子看不懂这么高深的话。”
　　戈薇听罢气呼呼的瞧了戈叶蓝一眼。
　　戈叶蓝见罢将屁股上的板凳朝戈薇扔了过去，戈薇见势一躲，板凳一下子滚到巷道对面的墙边。
　　戈叶蓝骂道：“你那是什么怪眼神，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说我养了一个什么玩意。”
　　戈薇听罢没有说话低着头过去捡起了板凳，戈薇捡板凳的时候透过门缝见到一个温馨的场面，王洛的妈妈正往他碗里夹鸡腿。
　　戈薇心莫名其妙一抖，也分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戈薇将板凳捡起：“你发脾气就发脾气不要扔板凳，板凳扔坏了要买，我们家没钱。”
　　戈叶蓝听罢朝戈薇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往屋里拽。
　　戈叶蓝边拽边骂道：“你居然跟我说什么钱？”
　　“咣。”一声响。
　　门关上了，门里传来女人尖锐刺耳的打骂声。
　　5
　　这时饭桌上的王洛不由自主朝门缝瞧了瞧，两道门阻隔视线，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母亲冷声道：“吃饭。”
　　母亲仿佛害怕他去探测余小佳。
　　用母亲的话讲，她们家阴气重，死沉沉，人若进去几天不出来会长蛆。
　　母亲侧头瞧了一眼门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洛儿啊！跟你说了多少次进门时把门带上。”
　　“噢。”
　　一声响，门被母亲关上了。
　　其实这个门缝是王洛故意留的，他想透过门缝的小缝隙偶尔瞧见戈薇的身影，但是母亲仿佛看穿一他的心思，每次看到门缝都会皱眉。
　　王洛和戈薇之间隔绝了两道门，王洛永永远远都推不开的门。一道是根本无法靠近，另一道是没有勇气打开。
　　其中那道勇气之门，他永远只敢偷偷打开一条缝隙。
　　但随后又被母亲关上了。
　　6
　　回桌子的时候母亲又朝王洛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母亲瞧王洛表情捂嘴笑道：“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啦。”
　　王洛瘪着嘴将鸡腿塞进嘴里，嚼起来那痛苦的表情简直像是吃进了泡沫。
　　王洛突然在想戈薇在吃什么？
　　王洛记忆中戈薇是个善于不幸的女孩，戈薇本不姓戈。戈薇不跟父亲姓。
　　戈薇的父亲时常出现在王洛的梦里，恶梦。
　　梦中一个推着行李箱子的男人走出了余小佳家的门，一个小女孩抱着那男子腿哭泣，那个男子仿佛没有瞧见她一样，在地上拖了她走了好远。
　　最后那个男子不耐烦的一脚把她踹倒了，男子低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嫌脏，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了。
　　这是戈薇的人生。
　　这个场景发生在戈薇十一岁时，正好被王洛看见，这个场景总是循环往复的出现在王洛的梦里。对于戈薇的不幸，王洛他莫名其妙的有种负罪感，他总感觉他该对此应该负点责任。
　　他总想靠近戈薇，帮助戈薇，安慰戈薇，爱护戈薇。
　　这大概是一个男生的天性，看到一个受人欺负的女孩子在他眼前，就想帮帮她，要是帮不上忙心里就不舒服。
　　7
　　王洛吃完鸡腿，母亲又在王洛碗里夹了几片瘦肉。
　　王洛瞟了母亲一眼。
　　这眼神有种恨。
　　母亲尴尬一笑道：“宝贝。最后一口，我发誓。”
　　“妈。”
　　“哎呦。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要多吃肉啦。”
　　“妈。我想说一句，你这菜盐好像放多少了点，我刚吃了了一口，不信你试试。”
　　母亲夹了一片土豆放进嘴里道：“我没觉得啊？昨天你说咸了我故意少放了2克盐。”
　　“反正我是感觉淡了吃不下去。”
　　其实是王洛不想吃。
　　母亲尴尬一笑道：“好啦。对不起啦。我知道啦。”
　　王洛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明天桌子上必定还会有一份土豆肉片，母亲一定会克服一切困难做出一份不咸不淡的土豆肉片。
　　王洛很讨厌母亲，他嫌弃母亲太啰嗦。
　　特别是母亲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看那些亲子节目，每每被电视中温馨的画面感动的热泪盈眶，她总是边看电视边擦泪絮叨道：“母爱是最伟大的，这是不会错的。”
　　王洛想起和戈薇聊起过她们的母亲。
　　王洛说：“我妈是个老师每天啰嗦个没完没了我很讨厌她，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戈薇说：“我妈妈说个**，是个很烂的女人，我恨她。不过有时我也会很爱她。”
　　8
　　王洛吃完饭刚拿起碗准备去厨房洗碗，母亲见罢连忙夺下王洛手中碗，大呼小叫推着王洛的后背。
　　“你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快快快，去复习功课。”
　　说实话王洛一点都不喜欢母亲这样。
　　“妈。我好久没有见到爸了，爸呢？”
　　“扑哧。”一声母亲笑了。
　　“你爸最近在看房子，那是江边高档区的房子哦。我们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搬走了，到时候我的风湿腿估计就好了。”
　　“噢。”
　　要走了么？要逃离这个阴沉沉湿气重的巷子么。
　　为什么王洛的心突然会莫名其妙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