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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更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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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六,灵州】
  “胡尘起落戍楼清,铁马嘶鸣甲衣行。汉将三军出瀚海,生死原不为功名。”
  吟罢此诗,赤伍柱国李护隆已遥遥望见了灵州治所。在他身后,两万戴甲步卒与一万五千赤伍精骑纵列连行,自东方趋近。浩浩乎平沙无垠,萦萦乎群山纠纷。千里奔走,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胸背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若非须发尽皆花白,实难看出他已是年逾七旬的老者。
  李护隆这一生,百战黄沙,功勋赫赫。五十岁上,他于剑南之乱中力挽狂澜,迎先皇回朝,得赐国姓,位列五柱国之一。那一仗为他赢得了前半生至高之荣耀,也带来了他后半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此刻,那噩梦的种子就遥遥挂在大军尾节,令他心神难安。
  李护隆回头遥望。赤伍军浩荡荡本队之后,一顶玄黄大轿由十六人抬着,草坑棘丘如履平地。其后更有三千神武军压阵,各个身着金盔银甲,嚣华非常。
  那阵仗不似野战军团,倒像皇家仪仗。端坐在大轿子里的,便是讨北军观容使、右神武军护军中尉,元宝太监金建德。
  “太师父,那便是灵州城么?”
  一声乖巧的问话将李护隆从愁绪中拉回。他怀中的少年眼神澄澈,一只纤细的胳膊指向灵州城墙,手腕上九龙回光镯在大太阳下赤火流辉,殷丹如血。
  李护隆眉目间愁绪更浓。二十年前,他也是这样骑马护着当今天家,于乱军中左冲右突,杀出了一条向生的血路。那年天家只有十五岁,如今五皇子也有十三岁了。
  “是啊乾儿,那就是灵州了。”
  浑铁般的老将军在徒孙面前总是满腹柔情。他轻轻按住稳了怀中孩子肩膀,带着几个副将纵马向前奔去。
  灵州城东一里处有一离亭,项辛与灵州镇抚使何巨已在此等候多时。三日前,项辛带着赤伍军先锋一千人马入了灵州,先行勘定城防、联络各处,以待师父大军。按斥候通传,赤伍本阵今日便该到了。
  昨日,西凉镇抚使沙叱耶越八百里路途,携步兵一万人、粮草七百车进驻了灵州西侧的鸣沙县。算上何巨手中的二万八千兵、直接由陇北都护前往落雁关的陇外镇抚使王全友手中的二万二千兵,灵州境内总兵力已近十万。
  远远尘沙扬起,李护隆与三名副将策马越过大队,先行到达。项辛急忙忙迎上前去,一声“师父”呼的满腔热络,拱手拜倒在马前。
  李护隆舒眉展笑,从马上一跃而下,又把孩子谨慎抱低。他一双大手将项辛托起,不住端详:“好,好,无伤无病,中气不辍,很好!”说罢哈哈大笑,倒像个伟岸郎中。
  “长奉啊长奉,怎得又黑了,如此下去你几时才能寻个妻啊。”一阵酸话从赤伍柱国背后传出,说话者正是宣威将军史可凡。他挥拳击来,项辛拆招格挡,云手比划了几下,随即交臂相拥。
  “文丛,你也来了!”项辛惊喜交集。他十四岁便拜在李护隆门下,原是史可凡师弟。二人相伴长大,扎马烟云蒲,练术高风林。情如兄弟亲近,年大亦不疏隔,只是防区相隔甚远,经年难得一见,自是热络了一番。
  项辛又为李护隆引荐了灵州镇抚使何巨,二人分别行礼,互道虚词,不在话下。正谈话间,项辛方才注意到李护隆胯后有一锦绣少年,乌发垂肩,玉宝琢磨,会弁如星,奇到:“师父,这是?”
  李护隆这才牵那少年出来,只见尔容已秀,尔服亦鲜,朱组双绶玉镖首,衣服五章四色稠,领中更暗绣三足龙纹。项辛心下已明了几分。
  李护隆说道:“这便是我书信里提到的徒孙,你的师侄。”史可凡接到:“是了,我收这孩子入门已一年有余,终于有机会带来给你见见。”
  闻听此言,项辛更是无疑,当下稽首长拜,口称“殿下”。何巨在一旁不明就里,项辛为他荐道:“这便是五皇子殿下。”何巨知当朝天家育有六子,存于世者有三,太子李赫、三皇子李肃、五皇子李应乾,慌忙稽首拜见。
  何巨起身后想起一事,问李护隆曰:“老柱国,皇子亲征乃是大事,为何官家文书上不曾提及?”
  李护隆回曰:“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谈吧。”何巨又问:“不知神武中尉金公公何在?”一名副将伸手一指远处的金顶大轿:“喏,那形制僭越的轿子就是咯。”语气中大是不屑。
  何巨手搭凉棚,果然见到一黄色轿子远远挂在后军。他早听闻金建德权势熏天,今日一见果然惊人,遂摇摇头道:“咱们不等金公公一道入城么?”
  李护隆边将皇子抱上马背边说道:“金公公脚慢,咱们先走罢。”
  几人上马后缓缓前趋,项辛故意与师父并行,一为诉吐孝思,二为观察那五皇子。李应乾十分恭谨,言必称师叔、师父,自称必乾儿、徒儿,全无皇族的倨傲;与项辛攀谈亦不怯生,落落大方,应答有礼,语气虽是稚嫩,举手投足却是个小大人儿模样。
  行到近前,铁牢般的城墙金汤固若,如猛虎卧陆,两下里徐徐铺展,不愧西陆第一坚城之名。史可凡先引大军往城北高地扎营,李护隆只带五百亲兵入了外城。
  入东门之后,见众多百姓夹道列队,皆盼一睹天军风采。李护隆命人举了两杆大旗招摇开道,左旗书“奉天讨北柱国李”,右旗书“银潢毓庆皇五子”,旌锣鼓燥。更有数人沿途高呼,天家皇五子亲临,赤伍柱国讨北大军已到,所谓“大张旗鼓”是也。
  喧哗声中,李应乾凑近项辛身侧,悄悄问道:“师叔,那灵州城墙怎的内外反差甚大?”身后的李护隆回头望过,这才明白了徒孙的意思:那灵州城墙的内外两侧简直天差地别,外面是铜墙铁壁,内侧是稀泥败絮。残皮垮落处无数,留下不可胜数的凹洞,有的都蚀出了版筑夯土。
  “长奉,这城墙怎破落成叫花子样?你可了解?”
  项辛苦笑道:“小殿下眼力倒好。师父,我来此第一日便问过何镇抚,他说灵州地界近年旱灾不断,民力苦敝,朝廷又不发救援钱粮,故军备废弛。有限的银钱只修的了面子,顾不上里子了。”
  李柱国眉头皴皱:“各地镇抚使圈土自治,各建府牙,近年已不向朝廷纳分毫赋税,凭甚指望天降甘霖?就这等城墙,若无咱讨北大军驰援,一旦被围,顷刻就要陷落,真是无能之辈。”
  说着吩咐一张姓小将领了印信,紧急前去大营调兵修城。将官领命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
  大街上人头攒动,讨论声彼伏此起。自突厥南下的消息通传各州县后,已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项辛的视线划过人群,停在了一男子身上。此人头戴黑斗笠,身穿黑罗衣,脸色铅白而阴沉,目光冷冷得盯射过来,在欢腾的人群中如冰雕一般静止。
  项辛与他对视了几眼,只觉的浑身都不自在。四周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待项辛回神,竟发现路上所有人变作了一动不动,无神的眼睛全部盯住了他面庞。再扭头寻那黑衣人所在,已不见了踪影。
  近旁一人嘴中发出了咯咯咯的怪响,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咯咯咯摩擦喉咙口齿,然后又突然一齐止住。
  项辛咽了一口吐沫,额头上冷汗直冒。再一闪神,众人的脸上突然长出了血盆长口,双目变作了一对对血窟窿,冒出了汩汩黄流!
  【八月十五,田家堡下】
  项辛从噩梦中惊醒,始觉头痛欲裂。四周昏暗无着,他缓了片刻,双眼方才适应。兀突、恶来正在一旁擦拭兵器,白驹儿与黑陀舍不知讨论何事,见他转醒,纷纷围了过来。
  “我……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他使劲拍打太阳穴,让噩梦中的诡影速速消散;火把、大空洞、满地的虺兽一股脑儿涌进了脑袋,终于让他想起了身在何地。
  白驹儿笑说:“大将军,梦见什么美事儿了?还舍得回来啊?”
  项辛声音沙哑道:“几日前的旧事而已……让各位费心了。我……是昏倒了么?”
  黑陀舍答:“你方才直接昏了过去,看症状应是脱水。幸好我们身边有灵丹妙药,方才救了你姓名。”
  项辛拱手答谢。自谷中被围后,他水米未进,又连扛了几场恶斗,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全靠一口精气神儿吊着。方才被洞中冷风一激,终告栽倒。
  那黑陀舍递过来一竹筒,又喂了他几口那“灵丹妙药”。筒中液体口感略显粘稠,却又十分清冽,喝下去凉透心房,令人神清气爽,疲惫尽消。他再补了几口,问道:“此水甚妙,是什么调配?”
  几人相视一笑,那黑陀舍答道:“不是旁的,就是那虺的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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