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同桌

　　论长像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于希文深有体会。
　　遥想小时候，就没有人不喜欢他，那段时光，光靠别人投食都能每天吃饱。
　　只是，在小学二年级那年，一个很坏的学生，指着他鼻子骂他不男不女后，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
　　打那时起，他渡过了人生最黑暗的四年，没有朋友，只有孤立和嘲笑。
　　他没有父母，听爷爷说他是从洪水里捡的。
　　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独自把他带大，除了逼他练一些莫名其妙的功夫之外，和亲爷爷也没有什么区别。
　　升初中的时候爷爷带着他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面对陌生的城市和学校，他一点留恋也没有，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留长了头发盖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戴上一副厚实的平光眼镜。
　　改变的结果是令人欣喜的，虽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他开始有了朋友，有了正常交流的同学，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学生生活，却令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怪胎的感觉太好了。
　　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没熬过高一那年的冬天，临终前爷爷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说的是什么，但爷爷似乎知道他不明白，让他不要多想，该明白的那天自然会明白的。
　　他不知道那天是哪天，但是从那天起，拮据的生活变得更困难了，除了政府发的补助之外，他还要打一些小工才能维持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他身上的校服是去年的，当时报码的时候就多报了两码，没想到今天几乎没长高，松松垮垮的校服愣是把样式还不错的校服穿成了嘻哈装。
　　他身上唯一还算能入眼的，就是下巴和手吧，因为这是没法遮掩的地方，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把手缩进袖子里，把下巴塞进衣领里面，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哇，你的手真好看，和女生一样！哇，你的下巴真秀气，和女生一样！
　　小学的黑暗时代造成了很大的心里阴影，每每想起来都会让他做恶梦。
　　只是，为什么像他这样毫无存在感，有点阴沉，有点自卑，看起来就很丧很衰的家伙，有人会主动要求和他同桌，并且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关键是。
　　这个人，是个女生。
　　而且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女生，在他的学生生涯里，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这样的人，不应该只出现在电视里吗？
　　同桌许涛麻溜的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临去前竟然还能抽出手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桌子和椅子，显然女孩的容貌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显得有点失措。
　　然而女孩一点没嫌弃这座位曾经的主人是一个麻脸胖子，拌着一阵香风坐下，单肩包塞进抽屉，摆好书本和文具。
　　于希文双手不自觉的拉了拉领子，把鼻子都埋进了领子里，眼睛都不敢动，僵僵的盯着黑板，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样。
　　女生的光环所带来的视线令他如坐针毡，对目光敏感的他，能清晰的感觉得不少视线在他附近掠过。
　　这让他有点紧张，他讨厌被聚焦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安。
　　直到下课，他都有些恍惚，完全没听到老师讲了什么，整节课他都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
　　“你去哪？”
　　于希文站在那怔了好久才确信这是在和他说话。
　　女孩擒笑而对，看起来很温暖。
　　他撇开目光，没敢多看：“那个，上，出去一下……”他下意识的把厕所这两个收了回去，怕脏了对方的耳朵？
　　“上厕所吗？一起去吧。”
　　“啊？”
　　于希文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是听错了吧，是听错了没错吧？
　　可是，就在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胳膊一紧，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被带走了。
　　全班鸦雀无声，行注目礼，嘴不自觉的喔了起来，好几个还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幻视了。
　　怎么肥事，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生才转学过来不到一个小时吧？
　　那个很丧的男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现在女神口味这么重的吗？
　　“你好像很紧张。”
　　女孩的话像是一道电流炸的他全身毛孔直立，立刻从对方手里弹开。
　　“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是，你不可怕”，于希文咽了口口水，“……我不习惯这么走。”
　　他是真的不善言辞，和男同学还好点，和女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而且是这么漂亮的女生。
　　往常在学校里，他可以一言不发的上完一天的课。
　　“我可以叫你希文吗？”
　　“……当然可以。”
　　“希文，那你也可以叫我涟。”
　　“哦……”
　　漂亮的女生在哪里都是焦点，察觉到四周的视线越来越多，于希文只想快点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捋一捋，他甚至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心很疼，这是现实。
　　“我们，这个，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这话，于希文赶紧扭头就走，当他躲进厕所隔间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抹了下额头冒头的冷汗。
　　拖着时间，离上课还有一分半的时候他才出来，洗手离开。
　　“身体不舒服吗？等你好一会了。”
　　于希文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僵立当场，厚实眼镜下的眼睛圆睁，他是怎么都想不到，涟会在厕所外面一直等他。
　　这是在纠缠他吗？好困扰。
　　仙女，人间不值得，别搞我好不好。
　　“啊……嗯……”
　　于希文只能哼哈应付，然后当先快走，他怕对方会像教室里那样过来挽他的手，走廊上学生不少，会吓坏小朋友的。
　　不过涟似乎能了解他的想法，不再紧跟着他，和他相隔三个人身的距离，这让他放心不少。
　　但是回到班级之后，视线还是刷刷的投向他，这些探究的、好奇的、困惑的、不友好的视线像一道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灼烧着他，头皮发麻。
　　当涟走进教室的时候，身上的目光被分摊了大半，可依旧很难受，坐回位置上之后都没有缓和多少，特别是涟紧跟着在他身旁坐下，目光又重新汇聚。
　　所幸上课铃非常及时，他第一次觉得上课铃声是如此美妙，如聆仙音。
　　“很热吗，擦擦汗吧。”
　　于希文侧目看去，涟在桌下递过来一条折叠好的手巾。
　　他赶紧从抽屉里拿了几张抽纸，胡乱在鬓间抹了两下：“不，不用，我有纸巾……”
　　涟见状笑了下，自然的把手巾放回包里，再没有其它动作，和上节课一样，恬静安然。
　　于希文很想问问她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可是仔细想想，万一要是他自作多情那得多尴尬，说不定她对所有同学都一样呢？说不定她向来和同桌就是这么相处的呢？
　　他有点想念许胖子了，虽然那家伙体味有点重，不爱干净，可他至少是平静的，有个属于他的安静角落，简简单单，无波无澜。
　　他对今后的学习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忧虑，不光是同学，甚至讲台上的老师，把目光投向他这里的几率也提高了N倍，压力好大，要不要申请换位置？应该没人会拒绝吧，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嫌弃她？她会不会难过？
　　好烦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