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草舞台

　　火红，是熊熊燃烧的颜色，是海水最为畏惧的热烈颜色。
　　颌针鱼的海草竞技场里，“火焰”正如熊熊燃烧般热烈地舞蹈着，绚烂而耀目。
　　海草碎渣嫩绿，自场顶至底，旋转，跳跃，飘散在“火焰”周围，纷纷如燃烬。
　　场顶，致密水草渔网束缚着一片头尾灯鱼群。如绚烂顶射灯，淡黄微光从渔网的孔隙里蹿出。斑驳光点打下，“火焰”也跟着忽明忽暗，色彩开始艳得诱人。
　　覆上束缚头尾灯鱼的光芒网顶灯，这时颌针鱼的竞技场，便成了火焰舞者独舞秀的海草舞台。
　　舞台之外，密集拥在海草竞技场周围的深海鱼观众们簇拥着。它们目不转睛，咧着兴奋的笑容欣赏着这场绚丽的“火舞”表演。
　　深海鱼观众们，有时笨拙地抬起前鳍挥出阵阵弱弱的掌声，有时为舞者欢呼，呼出一缕缕细小气泡。
　　掌声。欢呼。每每得到这些赞美与愉快的信号，场中的表演者便心感快乐与满足。然后，舞得更带劲儿，燃地更热烈。
　　旋转。跳跃。舞者的动作速度愈来愈快，幅度愈来愈大，力度愈来愈强。舞台顶的光芒也莫名跟舞者的节奏愈来愈亮。渐渐地，渐渐地，舞者就像真的火焰一样窜动，燃烧……
　　“Yama的舞确实是美的，只是……亮地太扎眼了点儿。”不远处，海草包裹着的漆黑的火山口里，空灵的女声在火山体中盘旋，回荡：“唉，真可惜呢。Hoxi觉得不错的舞者的这场火焰舞表演，她却错过了呢。”
　　舞蹈不算太长。几分钟后，舞闭。舞者笑颜俊美，向四周的观众恭敬地敬礼。
　　待观众全部散去，舞者解开舞台顶系在一旁珊瑚礁壁上的渔网。而方才最为舞台灯光担当的头尾灯鱼们却仍然聚在渔网之中，没有一只有要逃出渔网的意思。
　　舞者对网中的头尾灯鱼群友好地微笑，伸手到胯后的小包里取下一包色彩丰富的食物颗粒，一点点洒在渔网里。看色彩缤纷的食物粒粒落入头尾灯鱼们口中，舞者嘴角微扬：“大家刚才提供环境灯光效果都辛苦了，这是之前承诺给你们的食物酬劳，这些都是特别定制的营养食物，大家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儿。”
　　舞者一头红色卷发蓬松如绚丽燃烧着的火，一双眸子亦是灿烂如火的红。在头尾灯鱼们眼里，舞者可是比它们更帅更美更明媚的存在。于是，头尾灯鱼们爱称他为“火焰舞者”。
　　“哇，这食物颗粒看着漂亮，吃着味道也棒呢！”
　　“是啊是啊，我自以为吃过很多美味。可这么好吃的，还是头一回吃到呢。”
　　“火焰舞者你太客气了，我们只是随便在这儿晃悠了几圈而已。你就给了我们这么多好吃的食物，赚大了的，应该是我们呢。”
　　“呵哈哈，没有没有。”红发舞者的笑声里似带着来自本能的隐忍，本该清亮的声音里却藏有一丝沙哑的感觉：“恰是各位的光效，才让我的火焰舞蹈显出生动活泼的感觉……完美的火焰舞表演可少不了大家的帮助。”
　　“对了，火焰舞者，我有一点不太明白……”
　　“嗯，你说。”
　　刚才问问题的头尾灯鱼抬起前鳍，触了触头上的鹦鹉螺道：“表演前，你为我们每一只佩戴上的这个单边耳机，我从里面好像没有听到什么音乐呀？”
　　“啊哈，”单边耳机……舞者实在没忍住自己的，笑出了声：“其实这就是我送你们的纪念礼物，本来就只是一个头饰而已。”
　　“噢这样啊……”
　　“嗯。那各位，我们今天先再见了。希望之后还能有合作表演的机会。”
　　“好的。”
　　舞者先摆动他的火红鱼尾离开了舞台。
　　之后不久，用完美食的头尾灯鱼群也成片离开。只是，它们还没走多远，竟遭到了颌针鱼群的攻击。
　　颌针鱼的舞剑速度与力度都是经过训练的，头尾灯鱼自然是比不了的。更何况，它们头尾的淡黄灯还暴露着它们的位置。
　　不过还好，头尾灯鱼们知道，颌针鱼只是路遇陌生鱼群，忽然起了想展示他们剑术的心理而已。它们两种个头差不大多的鱼，谁都不是谁的美味食物。打打闹闹吧，最多也就是点儿伤疤罢了。
　　头尾灯鱼们索性闭眼，等待着剑的任性调戏。
　　然而最后，头尾灯鱼们全部毫发无伤。只听耳边清脆的一声响，米白色碎片如雨纷纷落下，洒在稠滞泥沼之中。
　　颌针鱼飞速离开，缩成银色光点。
　　“啊！火焰舞者送的纪念礼物！”
　　“讨厌，真可恶！”
　　“是啊！”
　　“呜……我好喜欢那个的……”
　　呆萌的发光鱼群们七嘴八舌吐槽着。当然，吐槽再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家，算了吧。我们以后应该还会有跟火焰舞者合作的机会的。”
　　“嗯，也是啊。”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待会儿万一颌针鱼他们脑子一抽，再过来，恐怕就真要伤我们了。”
　　“好。”
　　光点，银针，点光。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刚才的一幕幕，全部落在如炬的火红双眼中。舞者虽保持着微扬的嘴角，他火一般的橙红双眼里，确仍包着温热泪水。热泪与冷海相遇，渐渐融为一体，最初的伤感渐淡：“还是仅七秒的记忆，才能让你们过得更快乐。不知道，烦恼也就少了……”
　　轻摆火红鱼尾转身，舞者面前，是整齐地排成一片的颌针鱼群。它们中的每一只的尖利鱼喙银针上，都穿着一枚极小的鹦鹉螺。
　　为首的颌针鱼担心地望着满脸悲伤的舞者：“火焰舞者？你还好吧？你的眼睛好像有点儿肿……”
　　“噢，没有。”舞者抹去眼角的泪水，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两片晶莹薄片，贴在两眼眼底：“最近准备表演没怎么休息，眼睛熬肿了。多贴点儿珍珠眼膜就没事儿了。”
　　“这样么？可我觉得……是不是我们刚才的行动太过粗鲁了，你觉得有伤害到灯光它们的感情了？”领头的颌针鱼可相当敏感。
　　“真的没有。全方位护卫是你们的职责，我能理解你们的行动方式。”舞者轻叹一声。异流忽至，一缕火红耳发飘到面前。舞者缕缕耳发，余光瞥了一眼异流前来的方向，沉默片刻。
　　颌针鱼群也感受到了水流的异样。为首的颌针鱼轻声向舞者确认：“火焰舞者，这好像是国王拍浪的感觉……”
　　“我想应该是的。”
　　“看来国王现在心情很糟糕。”为首的颌针鱼四处看了看其他的同类，大家脸上都露出一丝慌张。它再次看向舞者：“抱歉，火焰舞者，我们现在必须离开了……”
　　“好，代我向你们的主人表达一下感谢。再见。”
　　“再见。”
　　颌针鱼群离开后，舞者身上的光芒也随之褪尽，火红的眸子渐渐黯淡。火焰的感觉荡然无存。
　　同时，异流的涌动并未停止，反是愈来愈激烈。愈来愈激烈？海水依然深蓝，无色软体动物们并未出现，深黑墨团亦是一点儿都没有……
　　“不好！”火红鱼尾匆匆摆动，缕缕小气泡滑出匆匆的路径……最好当然是不留痕迹，可没办法，现在只能先跑再说。
　　“呜——”号角声闷闷前来。
　　“全员加速追击！冒充王子殿下的鲛人就在前面！”Ishi这次下达命令的声音并不大。
　　“是！”护卫队员们回答的声音却依然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