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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ma……唉，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金黄贝壳里的莹白宝座上坐着的白发老国王怒发冲冠，本能性地覆手拍浪。
重重的一掌愤愤落在珍珠宝座上，“啪”的一声巨响，怒浪圈圈，迅速扩散……
黄金贝壳下，巨大的褐色蝾螈紧闭双眼，五官紧拧。长尾巴努力缠住身后的海草，才勉强稳稳地托住了贝壳。
金黄贝壳前，整齐列队的王室护卫队并未混乱，但鲛人们还是被国王卷起的怒浪排排拍倒。鱼骨铠甲悉数碎裂成渣，粒粒落入泥沼地里，消失不见。
最幸运的，也就是趴在底壳珊瑚丛中的坐骑长蝾螈Kusa了。浪在低位本就弱些，而且还有柔软珊瑚丛替他缓和掉绝大部分冲击力，于是Kusa基本没受什么罪，还算幸运的。
不过不管怎么看，这位国王陛下，最近的脾气是真的大……
“全体队员起来站好！”当了多年王室护卫队队长，Ishi确有着远优于其他成员的判断力。
见已失去保护铠甲的护卫队员依然身姿挺拔，表情坚定，老国王却低下了头轻轻一叹，好像有些失望。
一掌拍碎Ishi的铠甲，一掌又毁掉了所有其他护卫队成员的铠甲。战士们的身材与体能虽然都是没得说的好，但赤手肉搏，或许并不只是勇敢，而反是愚蠢。
叹息间，轻盈气泡带走愤怒，老国王的情绪缓和了些，空灵的声音有气无力：“Nuno，你带人继续看守暗礁监牢。其他人……算了，先就这样吧，护卫队就先退下，各忙各的吧。Ishi，你留一下。”
“是。”
Ishi迅速游入金黄珍珠贝里。褐色蝾螈翘起长尾，缓缓按压金黄贝壳顶盖。流水轻微的咕噜声中，黄金贝壳悄然闭上了自己的大嘴巴。
紧闭的金黄珍珠贝里，却比贝壳之外混乱的深蓝海水要明亮得多。散射微光的珍珠宝座上，老国王单手抚额，侧靠一边，耷拉着身子头痛地烦躁着。
“Ishi，你觉得王子他……真的完全不适合继承国王的位子么？”此言一出，宝座周围的斑节虾们倒如忽然醒来，抬起了头。
“是的，陛下。”说真的，即便是极清楚“七秒记忆”的法则，Ishi还是觉得老国王的密谈，也太没有秘密的感觉了。
“可王子他一直是你慢慢带大的，能力、品德、魔法……都是跟着你学的，怎么现在成了这样？成天就爱出去瞎玩儿，还把自己扮得跟小丑一样去给那些七秒记忆的简单生物唱唱跳跳看……呼——”国王深叹一声：“真是，每次一想到他去做这些没意义的蠢事儿，我都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王子一直养尊处优。他喜欢的、渴望的东西跟我们已经不一样了。”犹豫了片刻，Ishi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语气越来越弱了：“甚至我觉得王子可能……”
“可能什么？”老国王这会儿是真的很着急。
“Hasami的组员全部莫名消失了。Hasami他们本来已经找到了之前被黑暗魔法侵蚀的鲛人的头，可那个头当时被一枚白色珍珠贝夹在了里面。而且，我当时恰遇到了Hasami他们。那时候，我刚跟附近深海鱼听说他们见过王子……”
“白色珍珠贝？见过王子？那你的意思是……”
“陛下，您真的觉得一名孤单的柔弱美人鱼会这么难抓捕么？”考虑到王子的身份，Ishi没有直接表述他的猜疑。
“可你不是早调查过，美人鱼她，可以通过控制颌针鱼来威胁我们的生命？你之前的很多次追踪失败，跟我报的主要原因，也几乎都是追逐美人鱼的时候，遇到了颌针鱼的攻击。单考虑这一点，她的抓捕不容易……也还算正常情况吧。”
“陛下，我承认之前有时候我习惯性用了颌针鱼当作最大的借口。”Ishi已听出了国王为王子开脱的暗语。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得到王子与美人鱼的出没地点相近的消息，Ishi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王子是完全无辜的。但在老国王面前说话，客气还是必要的：“王子可能未必背叛了什么，但至少我认为他被美人鱼迷惑了，不是太珍视自己的王室身份。”
“唉……”也就这个护卫队长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老国王叹息幽远，拧眉摇摇头，正准备说话，却被稠滞的浑厚声音打断。
“陛下，我也认为王子他的态度，可能有些问题。”是一直在暗处的珊瑚丛中趴着的Kusa的声音：“我之前多次发现颌针鱼会绕着王子走，但对其他的鲛人，却丝毫绝不会嘴软。”
“你说什么？”对Kusa的话，更惊讶的却是Ishi。深蓝眼睛望向暗处缓缓爬过来的蝾螈，后者的如渊双目严肃而认真。
Ishi不明白，Kusa一只丑陋的蝾螈，竟向来都是老国王的宠儿。老国王对Kusa的偏爱，有时候甚至都超过了对王子的偏爱。
对Ishi来说比较尴尬的是，每每国王跟他聊什么的时候，国王也总会让Kusa在场。
这种场合，聊到最后，国王要做决定的时候，Ishi虽然表面上依然保持着王室护卫队长的严肃，但他内心其实是非常紧张的。
毕竟只要Kusa一句话，那么Ishi之前的所有据理力证都会被一票否决。而且深得老国王心的这位坐骑长偏偏又总爱跟他唱反调。
可这一次，Kusa居然在老国王都还在为难的情况下，直接表示支持Ishi。而且还拿出了他的亲身经历作为证据……
这状况惊地Ishi差点儿把“你居然会支持我”的傻话说出来。还好他及时忍住了：“对了，坐骑长经常见到颌针鱼群么？”
“是，经常见。或者说，我有时候也会主动去找它们。”
“你主动去找颌针鱼群？”宝座上的老国王努力虚开眼担忧道：“Kusa，你游水和爬行速度都不快，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尝试。万一它们攻击你，你自己恐怕很难脱身。”
“陛下，颌针鱼一般只有顺流时速度才能达到攻击水平。我一般在海底爬行，只要不在海啸期，水流没有自高至底的顺流，颌针鱼群不会攻击我。”
老国王对Kusa的关心的确发自真心。不过在Ishi看来，这当中还有些转移话题的意思：“陛下，连坐骑长都这么说了。您不妨就试试对王子严格一次吧，如果王子被美人鱼那边利用甚至掌握了，以后我们王室的麻烦就更大了。”
Kusa抬尾唤来宝座边的斑节虾，将一枚银斑点点的褐色鹦鹉螺递给它们：“陛下，这枚鹦鹉螺记录到了王子与美人鱼交流的片段。现在护卫队长还能推测王子的位置，过不了多久王子可能又会不知所踪。陛下，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斑节虾们恭敬地把鹦鹉螺送到老国王面前。老国王却仍无力地单手扶着耷拉着的脑袋侧靠着勉强坐在作为室内光源的宝座上。
从光源出发，光线锋利而精神，能量满满。而宝座之上，苍老国王垂垂暮年，失落与纠结将他包围。
“算了，”老国王犹豫了好半天。最后，他还是没有拿起鹦鹉螺：“我还是不听了。Ishi，你带上几个你的心腹，秘密逮捕王子。”
“是！”
“王子的身份毕竟是天生的，不能改变，你抓捕的时候还是尽量注意一下影响……”
“好的。”这对Ishi来说没什么难的。他把视线投向了斑节虾们触须举着的鹦鹉螺：“陛下，坐骑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听一下坐骑长提供的记录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