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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在海水的缓冲下变得漫长。
海水在身周散开。
鱼群随着流水散开，出自本能。
影海无处不在的流水，引导影海众做着它们各自的最优选择。
来自本能的行动，简单而直接。
一次又一次。听灵魂深处的呐喊，摆尾向上；循本能的指挥，逐流而下。
离开影海的目标，遥不可及。
姐和珍珠贝莫名离开，不知所踪。坠落海底时，稠滞的泥沼地也似能给Yoku床榻的感觉，与珍珠贝肉上的柔软滑嫩相似，而又相去甚远。
此时，他与之前无数次坠落时一样。等待着，等待着坠落在泥沼海底，小憩片刻，然后再次盲目的尝试。
落地瞬间，泥土柔软。
下一瞬，脊背忽感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窜开了？
“谁？”那不是泥土粘稠游走的顺滑感觉，Yoku非常确定。
“鲛人先生，你刚才压到我背上了。”说话的，是一只中等体格的身着褐色斑点的深绿四足动物。他左右摆动着长尾，迅速转过身来望着Yoku，没好气道：“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是我扰着你了？”
“噢，抱歉。”Yoku尴尬地让开了些位子。他指着自己刚才落下的位置，对四足动物道：“呃，那个……要么你还是继续在这儿睡觉吧。”面前的四足动物的相貌实在有些丑陋，Yoku想不出该如何称呼对方好，干脆以“那个”代之。
四足动物歪歪脑袋，似非常意外：“倒是很难得见你这么客气的鲛人呢。”
“哦？”
四足动物摔着长尾巴，缓缓爬回了刚才睡觉的柔软泥沼地：“我之前见到过的鲛人，几乎都只把我们蝾螈当作坐骑而已。”
“蝾螈？”Yoku已知的知识里并没有这种生物，难免好奇：“你的样子……你好像不是一种鱼？”
“嗯，我不是鱼，而是一种两栖动物。”深绿蝾螈放松四肢，腹部贴地，缓缓趴在泥沼地上：“你应该是刚呆影海不久吧？”
“嗯……”自己新来的的身份，好像很容易被别人发现。Yoku轻轻点头间，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等等！你也是有长时间记忆的么？”
“是的。”蝾螈咧出并不美丽的笑颜：“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是鱼。甚至我并非只能在影海生活，我是两栖动物，连上岸去也是可以的。”
“上岸？”听到这个词，Yoku忽然兴奋起来：“你离开过影海么？唉，我也想离开影海出去看看。你可以带我出去么？”
笑容渐渐消失，蝾螈轻轻摇摇头：“你不能离开影海。”
“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鲛人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也就不拿什么鱼离不开水这种规律来劝你了。”面前强壮鲛人的傲气，蝾螈很清楚。他亦知道鲛人的力量远胜过自己：“我只能告诉你，岸上，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我没有想象岸上有多美好，只是觉得影海压抑而已。”
“那么你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觉得，岸上比影海里更轻松更美好。”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Yoku被怼得有点儿无话可说了。
“鲛人先生，你才刚来不久，不妨先充分体验体验这片影海的生活，再去考虑换环境的事儿。”
“你不知道……”Yoku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无奈摇摇头：“我曾经听见过一个自称是影海本身的声音说话。”
“哦？这也不算太稀奇吧。”没想到蝾螈对此竟毫无意外：“我也听到过很多次影海说话，影海其实只是为了引导我们而已。”
“可结合我最近听说的些关于王室的事儿。我有种直觉，那个自称影海的，应该就是王室假扮的。”
蝾螈摇摇头：“你的经历还少，臆测还太过简单。”
“那不妨跟我谈谈你的经历和经验吧，蝾螈先生。”Yoku盘尾坐下：“在这片影海里太多太多生物的记忆都太短了……经验法则什么的，还真是很难获得。”
“我么？”蝾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经历，犹豫好一会儿后，只简单说道：“你只需知道，我在影海，以及岸上都生活过，但我最后，还是选择在影海生活。”
“太宽泛了，我无法理解。”Yoku摇摇头，强调自己关心的点：“难道岸上比影海还要更压抑么？”
“至少，岸上并不会比影海里更宽容。”
“宽容？”
“是的。比如，岸上的那些生物们，对我这样相貌稍显丑陋的生物，厌恶至极。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本能就会驱使他们完全不问其他，直接攻击我们。”
“可我记得你刚才说之前见到过的鲛人，也是只把你们蝾螈当作坐骑而已……”Yoku不解道：“这么看的话，至少影海里的多数鲛人也没把你们当回事儿啊。”
“不。至少那些鲛人让我们知道自己是有利用价值的。而不像在岸上，我们被攻击才是理所应当，我们不存在才是理所应当……而且在岸上，我们的视力并不好，有时已经被攻击了，还辨不出对方是谁。”
“那我们鲛人……在岸上也会视力不好么？”
“这倒不会。但据我所知，你们鲛人是无法适应长时间无水的环境的。”
“是么……”
“不然为何鲛人们现在也选择了生活在影海里呢？其实在影海里，你们鲛人可基本都是贵族，拥有强壮的体魄呢。”
“既然这样，那我更想离开影海出去看看了。如果鲛人是贵族，那自然跟你们不一样。到岸上去之后，岸上生物对我们的看法或许跟你们大不一样呢？”
“也许吧。不过不知道影海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所拥有的很多东西，都是影海赐给你的。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离开影海……那么，你拥有的东西保护、记忆、强壮以及其他的天赋，可能全部都会消失……”
“我刚才说过，我认为那个自称影海的，是皇室假扮的。存在就是存在。”至少Yoku坚信，那空灵声音只是为建立一种迷信，并不那么可靠：“或许因为鲛人们长期利用你们做坐骑，你们变得迷信起来了。”
沉默良久，深绿蝾螈长长地叹了一声：“也许吧。”他缓缓闭上了深黑双眼：“鲛人先生，我有点儿累了，想睡一觉了。就不接着再陪你聊了。”
“唉等等，难得大家都有长久记忆，交个朋友吧。我叫Yoku。”Yoku伸出友好的强壮手臂。
“嗯。我叫Kusa。”Kusa勉强伸出前爪触了一下Yoku的手掌：“那我先睡了。”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Kusa。”说罢，Yoku摆尾离开。
梦中。有一名强壮鲛人，手持最锋利的鱼骨剑，目光坚定地摆尾向上。
而路途太远，不到一半，他便无力对抗饥饿，昏昏沉沉。闭眼，鱼尾摆动的频率亦渐渐减小，到完全停止。
目标，还很遥远。
鼻前，却忽有食物的淡淡香味儿。无力睁眼的鲛人使出最后一点儿力气张嘴去咬。他以为那是影海赐给他的能量补给。
直到迅速合上咬食食物的嘴那一刻……尖利的异物刺穿上颌。锥心之痛。
而那异物，是鲛人在影海从未感受过的。光滑，锋利，远远胜过他手持的鱼骨剑……而鱼骨剑，他已无力抬起。意识模糊，至消失。
待鲛人再次醒来，托着他的，是白皙嫩滑的珍珠贝肉。
睁眼。上颌的异物不知何时已被剔除。贝壳周围却并无他人。
“Kusa，你现在已经安全了。”空灵的女声隐隐约约：“你若还是执意冒险……来世，我会赐你另一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