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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落脚点全部被淹没，已然变成了小河。汹涌的水流完全无法用湍急来形容，它犹如一条被激怒的黄龙，嘶吼咆哮着向前猛冲。王泽龙和安万里必须用手撑着着侧壁一步步慢慢前进才不至于被水流亦或者它裹挟着的树枝、垃圾等杂物击倒。他们还用绳索把彼此连在了一起，确保在一人遇到意外时另一人能及时救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万里隐隐有些体力不支，而距离出水口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他想了想，用最大的音量吼道“师傅，这么下去不行啊！我们上去开车抄近路吧？”
“那是其他队伍的事！我们的任务是确定她没有被什么东西挡住！”
这么大的水怎么可能挡得住？
安万里很想这么反驳，但他也明白王泽龙的潜台词，那就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必须付出百分一百二的努力！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一边继续前进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下水道地形复杂，分支洞口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按理说所有出水洞口都必须安装过滤网，但总有破损、遗漏的情况，这无疑给两人增添了更多的工作量。
因此直到凌晨1点41分，他们才终于从下水道的主干道洞口钻了出来。
安万里一屁股坐在平台上，体力早已透支的他全靠意志坚持到了现在。这一停下啊，只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耳朵里哔哔作响，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连喘口气都费劲。王泽龙更加不堪，他直接扑倒在了地上，除了跟安万里差不多的症状以外，失血和连续的剧烈运动还让他的胃部一阵阵痉挛，忍不住干呕起来。
安万里有心起来帮忙，可他是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肌肉完全不听指挥。好在王泽龙吐出一滩涎沫后就自己翻了个身仰躺着，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稍稍恢复一些力气之后，安万里挪到王泽龙身边，拿出装满了活性水的水壶喂他喝了一些，然后自己克制住将其一口气全部喝光的本能欲望，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再掏出一盒抗疲劳食品细嚼慢咽——这种部队配发的体能恢复食品是由总后勤军需部研发，有点儿像栗羊羹软膏，但口感偏苦。看背后简介写着：本产品以玛咖提取物和灵芝提取物为功能基料研制而成，可以提高人体运动耐力，延长军事作业时间，降低血乳酸含量，具有显著的抗疲劳、恢复体能作用。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一盒吃完不多时肚子里就升起了明显的暖意，安万里感觉好多了。
他取下对讲机放到嘴边：“渔北分局安万里、王泽龙汇报。”
片刻后莫长山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请讲。”
“我们已经到了七号排水渠，没有发现落水女童。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你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是！”
放下对讲机的安万里心里有些沉重，莫长山没有提及其他队伍的情况，这说明女童还没找到。而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恐怕所有搜救人员都清楚，小女孩儿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时王泽龙开口说道：“拉我一把。”
安万里起身把他拽了起来，情绪非常低落：“师傅。”
“苦着个脸干嘛？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王泽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安万里摸出手机：“我给小李打个电话。”
王泽龙按住了他的手：“我们继续找。”
“可是你的伤……”
王泽龙摇摇头，取下头灯分别朝几个不同的方向照了一下：“这段排水渠弯弯绕绕不少，绿化也做得不错。看到那些树了吗？它们是小姑娘和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不去确认一下我没办法死心。”
水渠边种满了低矮灌木，正值夏末秋初所以格外茂盛，两边的枝桠甚至在水面上完成了“握手”，如果不是今天水流量太大将它们分开了，甚至都很难找到水渠的本体。
“师傅等等！”安万里激动万分地抢过头灯，“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往左边分渠照去，又照向右边分渠，反复数次后兴奋地猛一挥拳：“这边大约400米处勾了个人影，另一边约600米处浮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很可能是头发！”
“走！”经过一段时间的合作，王泽龙对安万里的远超常人的目力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非常信任：“分头行动！你左我右。”
安万里刚才看的分明，左面可以顺着护渠堤坝直接过去，而右面却要路过一大滩淤泥地，难易程度不用想都知道。于是他果断拒绝道：“不，你左我右！”说完就要开跑。
王泽龙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废什么话！我知道近路！服从命令！”
“是！”安万里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儿。
两人擦肩而过，几乎同时说道：“师傅/万里，注意安全。”
安万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目标地点飞奔而去。
好在距离不算特别远，安万里在好不容易恢复的少许体力耗尽之前赶到了那里。他拨开树枝靠近了一看，被勾住的哪里是什么小女孩儿，分明只是一个破旧的仿真娃娃！
“吗的！”安万里很恨地啐了一口唾沫，朝王泽龙那边走去。
而此时王泽龙已经抄近道爬上了右分渠的堤坝，可是他体力本就比不过安万里这样的年轻人，再加上有伤在身，只能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蹒跚着一点点前进。
剩最后100米距离时王泽龙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在倒下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嗓子：“周可茜，听得见吗？”
心跳声、喘息声、水流声、蛙鸣声、雨声、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就像是从天外传过来的一样，渐渐微不可闻。
然而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半秒，王泽龙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吹水泡的声音。是什么？鱼？青蛙？还是……人？
王泽龙突然瞪圆了眼睛，咬了咬舌尖，奋起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力量跌跌撞撞跑过最后一段路。然后头灯那强烈且凄冷的光线分明照出来一个小小的柔弱的身影。
她的头发披散在水面，双目紧闭小脸儿煞白，几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和树枝支撑着她的身体。
王泽龙喜出望外，直接跳进了水里。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道天然形成的救命装置被连续冲刷了好几个钟头，已经跟他一样虚弱不堪，重物落水激起的波浪成了压垮它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咔嚓！”
树枝断掉了。水流迫不及待地卷起了小姑娘。王泽龙目眦欲裂，下意识地一个虎扑，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小腿。
但危机远远没有解除，失去了平衡的王泽龙自己也被卷入激流，慌乱中他受伤的左手死死抓住了一根粗枝。不到两分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重新开裂，鲜血一点点将绷带染得通红，再滴落水中。
可是王泽龙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耳畔传来的呼喊声让他露出了欣然的微笑，他松开左手，借助水流的冲力扭腰猛的一甩，成功把小姑娘周可茜甩上了堤坝。
“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