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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的护士，对这个卡在下班前半个小时出现的病人以及她的身体状况感到愤怒。但偏偏那个早已昏迷过去的病人和那个送她过来的满脸无辜的孩子让她的愤怒无从发泄。
为什么总是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迟归交了钱，站在外面等护士将侧间休息室里的门从内拉开，看见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的岱西老师。
“她现在怎么样？”他问。
“流产，营养不良。”护士没好气地说道：“诊所快关门了，如果关门前她还没醒过来，怎么送过来的你就怎么把她拉回去吧。”
以迟归的力量，背起这位体重不足一百的老师其实并不困难，但他后背的伤还未好全，只好拿了她的钥匙将小院中摆放了花盆的小推车扔到街上，方才将岱西推到了附近的诊所来。再推回去并不艰难。
——看在她推着轮椅上的自己散步的份上……也许还要算上那本虽然并不好看但至少是书的童话故事，以及商业街的烧饼和那顿说了要请但仍旧没吃到嘴里的饭……总之迟归说服了自己去照顾她，但问题在于他并不会照顾人。
于是这个九岁大的男孩只能坐到病床边的长椅上，在等待诊所关门的时间里，陷入到苦恼之中。
直到有人从休息室外探进头来，发出惊讶的声音：“咦？你怎么在这里？”
迟归扭过头，看清楚那张脸——是第一天上灵能修习课时与他搭话的男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孩走进来，看到了自己的护士姐姐和病床上躺着的女子，再次惊呼：“岱……”
“岱”字刚刚出口，迟归便从长椅上跳下来，捂住了他的嘴。男孩的眼中顿时盛满了疑惑，正要将那手掌扯下来，听见自己的姐姐说道：“岱西老师，我认识她。”
这次轮到迟归惊讶了。这名护士看向岱西时的神情可不像看到了认识的人，不过这不是他纠结其中原因的时候。于是他立刻放下了手，认真地对她说道：“麻烦您不要将方才的诊断说出去。”
“我当然不会乱说。”护士说道。
“岱老师得了很严重的病吗？”男孩仰起头问自己的姐姐，“她有快一周没有来学校给我们上课了。”
“不严重，但要好好休息几天。”护士调慢了点滴的流速，看了一眼钟表，“还有十分钟关门。阿维你先回家吧。”
“不行。”被唤作阿维的男孩摇摇头，“我来接你一起回去，等十分钟而已。”他扯了扯旁边的迟归，“我们去外面吧，别打扰岱西老师。”
“我现在要送岱老师回去。”迟归挣开他的手，对护士说道，“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输液瓶。”
“你过来举输液架，我抱她出去。”护士说道：“架子可以借给你们用，但明天必须还回来。”
“姐，难道不能让老师晚上住这里吗？”阿维皱眉说道：“老师都生病了，他一个人怎么把老师送回去？”
“诊所又不是我的，我怎么让她待在这里？”护士将轻飘飘的岱西抱起来，迟归在她身后举着输液架，两人慢慢朝门口移去。阿维跟在他们旁边，有些焦急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护士将岱西平放在诊所门口的推车上，然后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帮忙送他们回去？”
“不行，我得接你回家。”阿维立刻回道：“可岱老师她……姐，要不先把诊所的门关了，我们一起送岱老师回去？”他央求道。
“不劳烦你们了。”迟归右手举着输液架，左手抓起车把将推车抬平，推着车平稳前行。阿维想上前去帮忙，被他姐姐拦住，“别多事。”
……
风送来春寒。月光之下，举着输液架的黑衣孩子推着躺在车上的白衣女子行进在幽深的巷子里，宛如一场进行在壁画中的祭祀。
在推车行至家中的这段并不长的路上，岱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头上渐渐明晰的月亮。车轮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传至她的耳中，令这名年轻的女子好奇于现在的处境，她试图坐起来，身下的推车忽然停下来。
迟归按住了她的肩膀，“躺着别动。”
脑袋随着车板微微后倾，她看到了那名九岁男孩的下巴，“迟归？”
迟归再次止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这个来自于下城区的孩子脸上浮现恼怒的神情，恶劣的语气冲破了一贯无害的外表，“别动！诊所的护士说你流产、营养不良……你在家里哭了多久？如果想死的话可不可以干净利落一点，不要麻烦别人？！”
岱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也许是听到了但没听懂。她抬起手，从针头顺着连接的输液管看到输液瓶，“你送我去诊所了？”
“诊所现在关门了。你要是再出事，干脆就在这里吹凉风到死吧。”迟归将车扶起来，继续向前推去。
推车依旧很平稳。那条瘦弱的手臂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这力量于悬崖的边缘抓住了她的手，纵使那些话中包含着恶意，这样的力量也使她感到安心。
“抱歉，麻烦你了。”
“闭嘴。”
不久之后车被推进门里，藤蔓织就的墙遮住了寒风，推车和输液架被放下来，迟归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躺在车板上的女子，“可以起来了……能起来吗？”
“先锁门。”岱西说道。
“你家的门能挡住什么？”
岱西沉默。那扇门确实挡不住什么，即使能，该发生的事也还是会发生。
她慢慢地坐起来，压得车板一时向前倾去，随后那车板的另一侧如同跷跷板一样落地，让她顿时有些慌乱，迟归将输液架向前挪了一下，才没让针头跑出来。
“拿着架子进去。”他说着，转过身，将那铁门合拢，锁上，然后发现岱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进去。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岱西歪着头想了想，说：“厨房的柜子里还有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