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芬里尔 尾声

　　“我们今天行了二十标里路，照这个速度下去，还得花上五天的功夫才能抵达瓦迪沙的军营。真希望到那个时候，瓦伦缇奥斯皇帝还没有结束战争，要不然我们可就算白跑一趟了。”乌迪斯说。
　　芬里尔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头止不住地摇晃。他逐渐感到困倦，平躺下来，却一眼看见了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那股冲动又出现了，我能感受得到，还有那头野兽，那头怪物，他正在我的耳边嚎叫着呢。
　　几个灰衣服的士兵朝马车厢走来，其中领头的正是乌迪斯，而游侠约翰则用兜帽遮住脸，跟随在他的身后。士兵爬上马车，将他和小盲女一同抓了出来，乌迪斯睁着血红的眼睛打量他们俩。
　　“自打参军以来，我有小半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哦，那牛奶般的肌肤。”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的男人笑着说，“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了。”
　　小盲女听见他的声音，颤巍巍地向后挪了几步。
　　却是碰到了另个光头士兵的脚踝。＂瞧，她跑我这来了。我要从正面上她，好好欣赏那鲜艳的表情。＂
　　＂把这碍事的家伙绑另外一边去，约翰，交给你了。反正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乌迪斯指了指一旁的谜语树。
　　虽然这边已经接近谜语森林了，但一颗枝丫茂盛的谜语树孤零零地生长在路边的情况也是极为少见。谜语树的树干上生长着一副人似的脸庞，似哭非哭，它黑洞洞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一群人的暴行。
　　约翰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暗下，但他的笑声却传了出来，＂长官，您真是好心，我早就看上这家伙了。＂
　　约翰扯着芬里尔的衣领，将他拎到谜语树的树根处。
　　＂喂，喂！醒醒你个臭家伙！＂约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们，都会死。＂芬里尔勉强睁开眼睛，脸颊不自己觉地抽了抽。
　　＂如果月色降临的话，我当然不怀疑，可现在离晚上还有一点时间呢。＂约翰轻描淡写地说。
　　他知道！芬里尔打量他一眼，不认识。
　　＂我们可见面过，野兽芬里尔，只不过当时你还被关在笼子里呢。＂约翰提醒道。
　　＂你是谁？＂
　　＂你用不着认识我。＂约翰扯下面罩，那是一副与白天时截然不同的脸。＂在消灭掉科莱多湿地上的吕锡安商队之后，你应该再去取了瓦伦缇奥斯•英帕拉多的项上人头才对。但现在看来，你只能算勉强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那帮巫师真是群不靠谱的家伙，不过好在真正英明的皇帝陛下永远有两种对策，所以你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约翰慢慢地抽出了一把匕首，＂这对你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匕首的刀刃上有着墨绿色的纹路，即便再夕阳照射下也不反射一丝光芒。它猛地没入了芬里尔胸膛当中。
　　刀刃入体的那一瞬间，修女的哭喊声传到他的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衣袍被撕裂的声音，男人们的笑声，它们混杂在一起，渐渐变成了同一种声音——河流的声音。
　　在湍急的河流上，桅杆向他袭来。
　　像是有无数双手压在戴娜的身上。她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寻找着那一团火焰，直到，她看见了那一团渺小的淡蓝色火焰，而它此时正被一条墨绿色的毒蛇撕咬着，像是要即将熄灭——
　　不要……神啊！让我再救他一次！最后一次……
　　湍急的河流上，桅杆向他猛地袭来。
　　足以冻死人的寒冷自胸膛中向四肢蔓延，而黑暗又在顷刻间吞噬了全世界——湿冷，无光，铁链摆动的声音由远而近，芬里尔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牢当中……
　　而在信仰的支撑下，戴娜终于从一片搅动中抽出了一只手，朝芬里尔伸去。手指上一点点淡黄色的光芒犹如萤火虫般迅速汇聚，却是如此微弱，随风摇曳。
　　但它却足以让芬里尔看见，无边黑暗中的，唯一的曙光！
　　芬里尔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瞳迅速被猩红的血液充斥。
　　獠牙刺破了他的嘴唇，他的手臂伸长，迅速长出了剃刀般的利爪。
　　＂什么玩意！＂约翰惊呼一声，朝一边闪去。
　　不过他显然还是不够快。芬里尔挥动爪子，快如疾风，一只人类的手臂飞上了高空。
　　＂那是什么东西！＂光头士兵喊，他还未来得及提上裤子，便被芬里尔扑倒在地，一口咬掉了脑袋。
　　饿……你很饥饿，芬里尔。把他们都杀光，吃掉他们的心脏，咬碎他们的骨骼！
　　＂怪物，恶魔！圣灵在上！＂少了一只眼睛的男人被利爪撕成了碎片，血如喷泉一般撒得到处都是。
　　＂战神瓦力提斯万岁！皇帝瓦伦提奥斯万岁！”高个子的骑士拎起战斧主动朝芬里尔冲去。他一斧子砸在芬里尔的脖子上，却不见野兽流出一滴血……随后他也难逃一死，被芬里尔一巴掌拍碎了头骨。
　　乌迪斯连滚带爬地跑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长剑，看着已经将所有士兵杀戮殆尽的芬里尔。
　　＂来啊，来啊！让我们过过手，让我瞧瞧你有多了不起，怪物！＂乌迪斯大喊，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听呐，他们都把你叫做怪物，那便着了他们的心愿吧！像真正怪物一样，杀了他们！
　　化身为人狼的芬里尔用血红的眼眸紧盯着不远处的乌迪斯。他扔掉手里的半截尸骨，向乌迪斯缓慢地走去。
　　芬里尔疯狂地杀戮着，他或者说它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想填满腹中永无尽的饥饿，只想发泄满腔的怒火，将一切撕成碎片。
　　直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这被血与疯狂所填满的视线中。
　　她衣缕尽碎，浑身是伤，双腿之间仍残留着鲜血淌过的痕迹。
　　“芬里尔，是你吗？”她向芬里尔伸出手，就像伸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然而真正触碰到的却是沾满血污的毛发。
　　芬里尔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急促而危险地喘息着。
　　乌迪斯则满脸惊恐的趴在她身后的土地上，手腕断裂，长剑更是早已不知去向。
　　＂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吗？变成怪兽，杀死所有人？＂她抚摸过芬里尔的毛发，火焰在她的手上燃烧。
　　＂但是我听见了，您躲藏在里面的挣扎，痛苦——芬里尔，你并非野兽，所以住手吧，已经足够了。
　　我相信您绝不会被它所压倒，我相信……您。＂
　　芬里尔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并很快将她撕成了碎片囫囵吞下了肚子，仅剩下一些残渣留在地上。
　　一个长久被黑暗所侵蚀的灵魂，怎会因为一点点转瞬即逝的光芒而动摇？
　　你真是个，天真又蠢笨的女人……
　　随后，他冲向乌迪斯，更是干净利落地将其解决。
　　月亮悬挂在苍穹之中，清冷的月芒照耀大地。
　　四下似乎空无一人，唯有冷风，荒草。他爬上一颗岩石，凄厉嚎叫，声如雷震，却犹如悲鸣。
　　然而，一声突兀，清脆，犹如百灵鸟般的声音却忽然出现。令他闪电般回过头，只见猩红的视线中再度出现了这样一道单薄的身影。
　　＂芬里尔，先生。＂月夜之下，小盲女长发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