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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嗓音,如玉珠落盘,但对于杨真来说,却宛如天启,更胜钟鸣!
是啊……既然前方的阻碍已经高耸得令人眼花缭乱,那么就算怨天尤人,就算执意否定,事态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勤能补拙——这个前人无数的经验总结出的成语怎么会错?自己做不到,只能说明努力得还不够。
所以只要向着终点肃然前行就可以,只要用努力将眼前的阻碍抛在身后就可以。
因为前进的道路已经决定好了。
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你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所以杨真依然坚持着,六个时辰不行,那就十二个时辰,练200次不行,那就练400次!既然自己没有天分,又想练就绝世的刀法,那就只能豁出性命去争取了,不是吗?
先拚命练好基本功,然后更加拚命地去练习《神刀术》……
非得投身于那种玩命的挑战。
一刀、十刀、一百刀……
无论是握刀的姿势,还是收刀出刀的动作,每一刀劈下都用尽全力……
手几乎抬不起来,韧带也拉伤了,每动一下都像是有千万根针刺进身体,但他依旧咬牙忍着。
扎下的马步止不住地发颤,半蹲着的腿几乎已不属于他,但他依旧咬牙忍着。
即使连续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已经让他感觉骨头几乎都快散了架,即便每天他回到家的时候,过重的疲惫几乎让他倒头就睡……但他依旧咬牙忍着。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信念在支持着他……
他一定要选入亲军都尉府,成为人人羡慕的天武将军,成为“国家公务员”,用自己的俸禄支撑起这个家,不要在姐姐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丝的失望。
于是渐渐地,他也可以在瞬间劈出三刀了。
一年后,他已经做到在瞬间劈出五刀了。
二年后,他能在瞬间劈出七刀了。
※※※
三年后。
钟山位于金陵城郊,气象雄伟,地势优越,自古以来,便以“龙蟠”之势,屹立于扬子江畔,饮霞吞雾。
四面都是巨大的树木,历经千年而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程度触目惊心,巨大而又厚实的树冠紧紧的连在一起,都巨大的超过了想像。
但更难以想象的,却是此刻蹲坐在树下,立起来有一人多高地巨大猛兽——吊睛白额虎。
浑身黑白黄相间的花纹散发着慑人的气势,宛如注册商标一般地吊睛炯炯地扫视着四周。
它正在狩猎,任何经过的动物,都无法逃脱它地明察秋毫,不过它的运气似的并不算太好,它已经饿了三天,这三天以来不要说可口的美食,甚至连会动的物体都没有经过。
但它依然一动不动地守着,并且很有耐心,它相信这三天的时间一定不会让它白等。
它赌对了!
脚下走过的那个人类少年有些偏瘦,剑眉星眸,看起来颇为帅气,然而在它简单的心里,这只是一顿可口的早餐。
它紧盯着猎物,耐心地等到猎物完全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才以一阵啸彻山林的嘶吼发动了攻击!
然而它的猎物却忽然消失了!
再出现的时候,已然身处半空,少年凌虚凭空,手持细长优美的武士之刃,古奥庄严。
它不知道这个人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宛如瞬间地移动,明明上一秒还在自己的尖齿利爪之下马上沦为肉酱的角色,下一秒已然逆转了命运!
“这……真的是人类吗?”
这是那一瞬间掠过它那颗简单的大脑中的想法。
但一念未已,刀光已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那么一霎,跟着武士刀细长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轻弧,一斩、二斩、三斩、四斩……十斩……百斩……千斩……仿佛魔术一般,在他的手中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霎时间无数的刀光闪过,交织出一片绚丽的光幕……
却更是死亡的光幕!
然后就是那个宛如战神一般的少年翩然落地,缓缓收势,鲤口——鞘引——纳刀……
行云流水!
更法度森严!
身后只留下的那个在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百兽之王呆若木鸡地僵在那里,一双利爪无意识地伸向半空,那如铜铃般圆睁的双目中,原本透露着的阵阵凶戾和嗜血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种类似于迷茫的涣散……
“怎么样?”
少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树林的一侧,边走边问道,竟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意留给背后那个巨大身影,仿佛那里存在的只是一道空气。
而在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
“嘶啦——”
猛虎庞大的身躯纷然崩溃,散成了无数的碎块,喷薄的血雾弥散四周,仿佛在林间降下了一层红色的水汽。
水汽洒在细长的刀锋上,把上头镌刻着的刀铭渲染得凄美而壮丽。
刀铭“凶夜山斩鬼切”……
他是杨真!
“还不错。”树林里钻出了唐宁愈显佝偻的身形,“看来张将军留下的这套《神刀术》,你已经掌握大概了,我走了以后,你只要自己勤加练习,终有一天,你的刀术能达到大乘之境的。”
“走?”杨真愣了一下,“唐伯你要去哪?”
“阴曹地府啊。”唐宁咧嘴笑笑,脸上的皱纹拉扯开来。
而杨真的笑容却开始渐渐凝在了脸上。
“我不行了,”唐宁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左右就这几天。”
“唐伯……”杨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这六年以来,自己跟着唐宁学刀,虽说时间不长,然而他能够感觉的到,对方的确是在倾囊相授。
他的确对自己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他为杨真打开了希望之路。
可是如今他却要永远地走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杨真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这些天他明显发现唐宁咳得越来越厉害,身形也变得越来越佝偻了……
为此,他甚至不顾对方的反对,硬是拉来了李大夫给他看病,只可惜结果……却只有一声摇头地叹息。
只是如今骤然听到这句话,杨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即使对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好了,不要做这种姿态……”唐宁挥挥手,“我这辈子纵横天下,提马跨骥,早已不虚此生,如今又为张定边将军的一生武学寻到了传人……值了。”
“唐伯……”
“我死了之后,我这间屋子也就留给你罢,如此我在人世也算了无牵挂了……只有一件事请你办。”
“唐伯请说。”杨真道。
唐宁:“我不愿埋在朱元璋的国土上,我死之后,你就一把火把我烧了吧,倒也干净。”
※※※
文儒坊的唐伯于四天后去世。
这一天是洪武十二年的十月初九。
他没有子女,也没有朋友,昔日纵横天下的一代猛将,死的时候却冷冷清清,只有一床破席,来送葬的只有杨真和杨子晴姐弟俩,这实在是令人唏嘘。
按照他的遗愿,杨真将他的火化,姐弟俩将他的骨灰带到钟山上,看着山风把骨灰吹向远处的山坳,吹向碧蓝的扬子江,杨真不禁叹道:
半世红尘一世人,
散作青烟化为尘。
敢笑天下无丈夫,
沧海一粟也永恒。
吟罢慨然长息,跟着又呆呆地怔在那里。
杨子晴见杨真有些郁郁,柔声安慰道:“此处山明水秀,前辈葬在这里,有此青山绿水共为邻,想来也必含笑九泉,你又何必太过伤感?”
她已经十九岁了,出落得更加娴雅动人,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端正的五官在精致瓜子脸上组合出颠倒众生的美丽容貌,斜眉入鬓,青丝如云,虽然只是一身善可乏陈的,还打了补丁的长裙,但称着晶莹通透的细腻肌肤,却显得明眸皓齿,貌凝秋霜。
只是看着弟弟闷闷不乐的样子,秋水一般的剪瞳顿时闪过了些许忧虑。
杨真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唐伯把屋子留给我,咱们干脆把它卖了,这一来家里也能宽裕些,二来姐姐也不用再种花了;再说姐你的生日也快到了……”
“还是免了吧。”杨子晴噗嗤一笑,“你姐姐我就是个劳碌命,辛苦惯了。”
“那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吧。”杨真急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呢,姐姐照顾弟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杨子晴摸了摸他的头,“再说不种花,咱们姐弟俩吃什么,喝什么呢?”
“过日子又不是非要种花不可。”杨真道,“我还想找周老板盘间店面,给姐姐开间花店,周老板一向对咱们很关照,定然会帮这个忙。”
“开店?”杨子晴怔了怔,旋即忍不住脱口失声,“天爷,那得花多少钱?”
“虽说得花些银子,可是只要咱们俭省点,这笔钱总能凑得出来。”杨真道,“等我选上了亲军都尉府,吃喝都有公里的,不就可以帮家里省下开支了么?再说还有俸禄……”
“怎么……”杨子晴的脸色似乎有些黯然,“当了天子亲军,就不要姐姐照顾了么?”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杨真急忙道,“我只是想姐姐能清闲些,你的身子又弱,整天这么忙,会累垮的。”
“那也不成!”杨子晴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这些钱你得存着,将来给你娶亲用。”
“我不要!”杨真立刻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这说的什么话。”杨子晴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长大了,总赖在姐姐身边,会被人笑话的。”
“那我不管,我就要陪着姐姐。”
“胡闹,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陪着姐姐?”
“我就想一辈子陪着姐姐,怎么了?”
杨真立刻顶了回去。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一种近乎微妙的气氛开始在姐弟俩之间的空气里弥漫……
这话亲切稠密,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小孩子对姐姐的依赖,也可以把它理解为看上姐姐的意思,可大可小。尽管二人并不是亲姐弟,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在这个最讲礼教大防的明朝,如果是前者最多换来一个会心地微笑,要是后者那就是大逆不道,只怕浸猪笼都不为过的了。
所以杨子晴听到这句话,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而稍稍地别过了脸。
山风摇曳着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阳光透过重重枝丫在姐姐的脸上投下斑斓交错的光影,却因为树枝的晃动而映得女孩精致的脸庞忽明忽暗,一时有些看不清表情。
姐弟俩谁都不说话,任凭二人之间的世界里那种无可言传的感觉无声地漫延着,过了许久,杨子晴才呢喃着开口: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声若蚊蝇,似有几分无奈,又带着几许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