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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洪武年那些事儿 / 第三章 柳暗花明

第三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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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真倒没发觉自己让汤义给惦记上了,更不知道身后已然多了一条尾巴。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副小厮的打扮,佝偻着身体,一只手抓着左近店肆的立柱,指甲却早已深深陷入了柱里,仿佛全身都在紧张。
  他不敢跟得太近,害怕被人发觉,只能远远地跟着二人穿街过巷,在金陵繁华的街市之中游走着,不料却越走越是荒僻,越走越人迹罕至,及至转过了街角,竟然到了旧城区的文儒坊中,周遭静悄悄地半个人影也无。
  眼看着二人又钻进了一条小巷,他不敢耽搁,连忙抬步跟进,谁知才过了巷口,就不由得暗叫了一声苦。
  这里巷陌纵横,四通八达,哪里还找的到杨真?
  正没奈何处,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左边巷口似有人影闪没,他心中一喜,正要顺着墙根摸过去,不料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娇小的人影,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
  “瞎了眼啦?走路不长眼睛的吗?”他瞬间涨红了脸色。
  自己受汤义之命跟踪杨真,不料就是这么一撞,那个身影已然隐没在了转角,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却仿佛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人……跟丢了。
  这下拿什么回去交差?
  一念及此,一腔无名怒火顿时全都撒在了那个肇事者的身上。
  “你这个……”他气冲冲地回到对方的面前,攸地抬起了钵大的拳头。
  也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虽然穿着陈旧的襦裙,却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此刻的她正用细白的牙轻咬着鲜艳的红唇,远山般地黛眉微蹙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坐在地上不住地揉着膝盖,手里的花篮洒了一地的鲜花。
  原来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罢了……
  扬起的拳头顿在了空中,然后慢慢地松开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忍。
  “……没事吧?”他说着,走上前正打算帮着收拾一下,却忽然僵住了身体。
  因为他赫然发现女孩眼中象征着委屈的水雾不见了,而取而代之的竟然是……
  杀气!
  滔天的杀气在娇小的身躯中骤然迸射,冰冷彻骨,凛冽森寒!
  紧跟着他的心口一麻,背后一痛,一朵雪白的梅花钉入身后不远的立柱之上。
  滴血的白梅花!
  他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口穿了一个洞,正在汩汩流血。
  原来那枝梅花是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去的。
  他艰难地抬起头,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的女孩:“一枝梅……”
  “梅”的后头还有些什么话,却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的他,终于无法再抵抗生命的快速流失,就连意识也已经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
  杨真把唐伯送到家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
  这还是他穿越到大明一周以来头一回拜访邻居。
  虽然外头阳光明媚,但屋子里却黑漆漆的,透着股阴森森的气味,还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然而随着视线逐步的适应了阴暗,杨真开始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屋里的影影绰绰。
  屋内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却是封尘处处,散发着浓浓的尘土与阴晦的霉气,加上四处结满的蛛网,布满了厚埃飞螨,显得鬼影幢幢。
  杨真把唐伯扶到床上躺下,正打算离开去找李大夫,不料却被老人一手抓住了衣袖。
  “唐伯,您……”
  “不用去找大夫了,我可付不起诊金。”
  “没事的。”杨真安慰他,“李大夫为人很好的,我姐姐病了请他上门诊治,都没收我们姐弟诊费。”
  他说着,拍了拍唐伯的手,正打算离开,谁知对方却依然死死地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我说过不用了。”
  “唐伯,您这是何苦?”杨真不解地问。
  然而唐伯却依然固执地摇着头:“这么点皮外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杨真暗暗有些咋舌……
  从外表看,唐伯被打个鼻青脸肿,这身上几乎都没块好的了,这种程度的伤势放在现代,绝对够得上“一等伤残”的标准,可他却说只是“皮外伤”……
  是他特别能挨揍,还是练过什么内功?
  杨真正想着,却发现对方话才说完,又咳成了一片。
  “我看您还是赶紧让我去找李大夫吧,”杨真皱眉道,“您都咳成这样了,显是受了内伤,若不及时医治……”
  “不,你不懂。”唐伯喘着粗气,“我这是老毛病,不是这一回受伤所致。”
  “这……”
  “行了,闲话不多说。”他微微地摆摆手,“你是个好人。我姓唐的活了一辈子,你是第一个肯对我伸出援手的人。”
  “唐伯,您快别这么说,”杨真道,“大家邻里乡亲的,今儿那些街坊若不是惧于信国公府的权势,也会出手的。”
  “不,不一样。”唐伯叹息着,“我虽然老了,看人却不会差,那些人不会。”
  “唐伯……”
  “行了,不说他们,还是说说你吧。”
  “我?”
  “你救了我,我说过要报答你……”
  “唐伯!”杨真正色道,“我救你,可不是图你报答。”
  “这我知道。”唐伯微笑着点点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看重你。”
  杨真:“……”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唐伯道,“你帮我把左边那个柜子打开。”
  杨真一时有些茫茫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到唐伯不得不又说了一遍,他这才依言打开柜子。
  然而里面除了厚厚的灰尘,却是空空如也……
  但就在他疑惑不解地想要发问时,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唐伯的声音:
  “摸进去……可以摸到一些木楔。你从右往左数,左边第三块是可以活动的,你要连按三下。”
  被他这么一说,这一回就连杨真也不禁有些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了……
  藏得这么严密,难道是什么宝贝?
  可是唐伯生活窘迫,比自己姐弟还要艰难得多,如果真藏着宝贝,也不至于混成这样了。
  不过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杨真伸手摸了进去,在柜子底部还真有几块木楔,他默数到第三块,轻轻地一碰,果然是活动的,再连续按了三下,也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只听“咔嗒”一声,那严丝合缝的墙壁竟然裂了开去,从中现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来。
  “打开。”唐伯淡淡地说。
  杨真依言打开木盒,然后他就呆住了。
  里面是一把细长的武士刀,元幅(镡宽处)3.2cm,先幅(切先处)1.9cm,刃长78.48cm,刀弧优雅如诗,刀身散发着宛如潭水地幽冷的光芒。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刀,据说曾经斩杀厉鬼。”唐伯道,“所以它的刀铭是……‘凶夜山斩鬼切’。”
  “这……”杨真怔愣。
  “还有那本册子。”唐伯又接着道,“里面记载着张定边将军融合了唐刀、波斯刀、天竺刀、倭刀、西洋花剑等种种刀术所独创的《神刀术》。现在我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你。”
  这一回杨真差点目瞪口呆了。
  张定边,沔阳人,陈友谅的部下,元末第一猛将,若论勇猛天下无出其右者。擅使长刀,曾经纵横天下,所向披靡,他在湖北黄蓬镇与陈友谅、张必先结拜为兄弟,生死与共,风雨同舟,共谋前程!从陈友谅起义,定都武昌,转战荆楚,征伐两江、闽、浙边陲重镇,几乎攻无不克。
  想不到唐伯的家中居然藏有他独步天下的《神刀术》!
  他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可是不对呀!
  “唐伯,我,我有点不明白……”杨真问道,“您,您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秘籍,怎么,怎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不自己修炼,还被几个豪奴打成这样么?”唐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叹,旋即扯开了一抹自嘲般的笑意,“你看看我的手,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真低头一瞥,于是果然明白了……
  唐伯的右手,已经没有了拇指,伤处虽然早已愈合,但仍看得出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去了一般。
  “这是鄱阳湖之战留下的……”
  唐伯幽然长叹,跟着娓娓道出了一段往事:
  他原名唐宁,乃是张定边将军的副将,一直追随将军南征北战,鄱阳湖大战时,朱元璋兵布要隘,火攻水寮,唐宁追随张定边在关键时刻单刀直入,连斩朱元璋三员大将,但最终被常遇春用火炮炸断了右手拇指,从此再不能持刀。
  陈友谅死后,“大汉”群龙无首,其子陈理不久又于武昌投降朱元璋。张定边明知大厦已倾,自感擎天无力,又不愿做朱元璋的降将,遂于洪武元年秋,遁入泉南灵源山,削发为僧,临别之际将毕生武学精要《神刀术》交给副将唐宁,“以待机复汉”。
  然而此时大明已经立国,天下归心,想再谋举事已然是黄粱一梦,于是唐宁劝慰士卒,解甲归田,自己改名换姓,混迹江湖,辗转来到金陵定居。
  于是杨真瞬间明白了刚刚一直想不通的事——对于从战场厮杀中,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唐宁来说,那些豪奴给他的伤势,还真只能算是“皮外伤”……
  “我如今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唐宁的语气听起来恍如隔世,“况且没了右手,也是废人一个,什么‘待机复汉’,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唐伯……”
  “你这娃子心眼好,很对我脾胃。这把刀和这本刀谱就一并传给你吧……”唐宁拍了拍杨真的肩头,“你可以自行练习,若遇疑难也可来问我,只要我还要一口气在,总会为你指点迷津的。”
  杨真:“………………是。”
  困扰了他许久的关于出路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原先已经毫无可能的亲军都尉府海选,突然有了成功的希望。
  而杨真那灰暗无光的未来,也在这一刻,突然破出了些许曙光。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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