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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叮咛,自从杨真穿越到现在,这一周以来几乎天天都要听到这句一层不变的台词。
只不过对于姐姐的淳淳叮嘱,他实在是有点郁闷。
自己穿越到现在也有些天了,这些天姐姐总是一有空就督促自己去城外练功,可她却不知道,事实上每次杨真提了木刀出门,却只能在大街上晃悠,东摸摸西荡荡地拖到太阳落山,才敢提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因为他实在是半点武功也不会,让他拿什么来练习?可是把实情说出来他又不敢,所以也只能拎着木刀,百无聊赖,一步三晃地沿着大街四处游荡,一是打发时间,这二来也看看有什么门路发财。
眼下这种情况,亲军都尉府这种“中央警备局”特警自己是怎么都考不上了……
考不上“特警”也就罢了,人生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选。那么至少得想办法安身立命,让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吧?难道还能一辈子给人养着?
可人家穿越都带着一堆黑科技,造枪造炮造肥皂,提炼甘油搞灯泡,可自己过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也不记得什么逆天配方,甚至就连历史知识都只是一知半解,拿什么发家致富?
不信,让你丢开书本,丢开度娘,马上说出肥皂的配方试试?
而且就算找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无论杨真的灵魂再怎么成熟,他的只有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适合他的工作绝对不多。
就比如……
“怎么,你想搬砖?”
城郊砖厂的吴老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杨真,然后指了指外头场地上堆积如山的砖石:
“成啊,那些都是刚出窑的,一天至少搬五摞,少了一块没工钱,完成了给底薪十文,每多搬一摞加二文。”
杨真看了看眼前起码堆到两层楼高的一摞砖石,又看了看四面吆喝着口号的赤膊汉子那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再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小腿……
杨真走开的时候,返身的步伐有些沉重。
又比如……
“怎么,你想刷盘子?”
城南新区酒肆的张掌柜的看了看眼前的杨真,指着旁边卷着袖管死命刷洗着餐盘的几个大娘:
“对不起,我们只要女的。”
……
杨真走开的时候,返回的步伐愈加沉重。
好吧,既然体力活儿不适合自己,那么来点脑力活儿吧!
“怎么,你要应聘账房?”
城西周柳巷口万三千万大官人宅前,管家看着眼前垂手侍立的杨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还请大管家的给个机会。”杨真忙道,“别看我年纪小,可是写写算算我最在行了,什么‘一只鸡两条腿,一匹马四条腿,现在有一百条腿,请问几只鸡几匹马’之类,我当场就能算出来,不信您随便考考?”
“是吗?”管家看了看他,然后……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会打算盘吗?”
杨真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懵逼。
他会打计算机,会编程,会C++语言,还是六级水平。
但就是不会算盘……
这也怪不得他,杨真穿越的年代已经21世纪了,谁还用算盘啊。
于是大管家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连算盘都不会,你说的天花乱坠的,不全是骗人的吗?”
“大管家,我真的没骗人,我真的……”
“行行行,就算你没骗人吧,可没事谁要你算腿啊?我就要个会打算盘的,不行吗?”
“…………完全可以。”
杨真走开的时候,返身的步伐异常沉重!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穿越的前辈,一个个哭着喊着“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穿越啊”……结果一穿越马上就混得风声水起,所有的知识、技能信手拈来……
喂,我说前辈们你们真的不是早早准备好这些坐等穿越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现实问题还是得解决。
城东的旗亭酒坊门口,杨真蓦地顿住了脚步!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块大字招牌:“招收十四岁以下小工,男女不限,面容姣好者优先。”
“劳驾……”
如见天启,如闻钟鸣,杨真一把拉住了招牌旁的负责人:“你看看我可以吗?”
负责人看了看眼前眉清目秀的男孩,绽放开了春天般的笑容:“瞧你这小模样俊的,完全可以,调教一回准成大器!明儿收拾收拾,到我这里报到,刚开始一天的工钱一两,客人如有打赏,大家三七开。”
一两!
一天一两!
杨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如今可是明初,大明立国才几年,百废待兴,一两银子够庄家人吃好几个月了!
而且还有打赏……咦?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就一个问题,”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你们只要面貌姣好……”
“废话!长的丑谁会点你的牌子?难道你喜欢自己身子底下压着的是个丑八怪?”
杨真:“……”
他现在终于真正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
杨真转身的时候,返回的步伐……唉,就不追究它的沉重程度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也是穿越者啊,为什么人家都可以肆意拿捏古人,一个个古代名人都哭着喊着求打脸,到了自己这就连生活都成问题呢?
这到底是现实太残忍,还是前辈们的金手指太大?
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去考亲军都尉府……
可即便杨真再怎么福尔摩斯,奈何“脖子以下毫无用处”,然而亲军都尉府却要求“武勇”——毕竟人家是天子亲军。
这就很蛋疼了……
难道这辈子都要当个吃软饭的米虫?
想到这里,杨真顿觉未来一片茫然,正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前面街角一片声儿地吵嚷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压抑着的,痛苦的呻吟。
杨真走过去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豪奴正围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拳打脚踢,旁边的花圃边还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锦衣绣袍的黑面公子,嘴里不住地嚷嚷着:
“打,给我往死里打!”
“打死这个臭要饭的!”
“竟敢弄脏小爷的衣服,简直活腻歪了!”
……
一旁还围着好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一个个在那里指指点点,却半点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杨真见实在打得有些不祥了,忍不住跳了出来:
“住手!”
那个黑面公子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不过是个羸弱少年,瞬时沉下了脸:“哪儿来的小鬼……怎么,你要为这个倭寇出头?”
※※※
倭寇?
杨真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跟着瞬间明白了过来。
被打的正是自家隔壁的唐伯。
而唐家的祖上曾是开元年间日本的遣唐使。
开元年间,大唐威仪天下,四方来朝,日本是向中原学习最多的国家——甚至他们的文字,有许多都是采用汉字。
为了学习大唐文化,他们不断地派人来中原,这些遣唐使有不少学成后没有回国,反而留在中原做官,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唐家的祖上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到了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14世纪以来,日本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在长期战乱中失败的南朝封建主经常组织武士劫掠中国沿海地区,这些倭寇滋扰地方,凶残霸道,人人切齿痛恨,偏偏唐伯的祖上就是日本的遣唐使,于是连带着把他也恨上了。
这就是为什么旁观的街坊邻居谁也不愿替他说话的原因。
杨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唐伯虽是自己的邻居,但眼下救他有点犯众怒,指不定就被人说成“通倭”,然而眼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像打摆子似的瑟瑟发抖,要他坐视不管,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位公子,”他微微一揖,“倭寇可恶不假,但不知和这位老人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黑面公子冷笑一声,“他是倭寇的后代,本公子教训一下,难道还有错了?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连你这小鬼头一块儿打?”
“这个我自然是信的。”杨真微微一笑,“漫说连我一块儿打,便是直接打死也是平常,对吧?”
“知道了还不滚开?”黑面公子两眼一瞪,恶狠狠地冲他嚷道。
杨真却没理他,只继续说:“但我却不知道信国公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民间这般飞扬跋扈,欺压百姓,会不会打死公子……”
一句话说得围观众人都惊得呆若木鸡,痴然无语。
这个嚣张蛮横的黑面公子,竟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你,你说什么?”那公子攸地倒退了一步,一张黑脸都白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个么……”杨真笑笑,深潭般的眼眸里闪着幽幽的神光,“我是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黑面公子下意识地就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却听杨真又道:
“别找了,你身上的确没有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他说,“但有的时候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并不需要这些。”
“你……”
“你的衣饰华丽,颜色接近明黄,这种锦袍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必须得有皇上钦赐,说明你是勋戚;你虽坐在那里,但背挺如松,双腿微分,这是典型的行伍坐姿,所以应该是一个军人;你的脸很黑,但脖颈的皮肤却是白的,这不是你本来的肤色,说明你刚从战场上回来;你的手腕上有铁锚的纹身,这是水师的标记;你刚刚自己说了:‘教训一下倭寇有错了?’,说明你痛恨倭寇;一位勋戚刚刚从战场回来,既是水师又痛恨倭寇……恰闻信国公公子就在福建抗倭,前日兵败漳州这事无人不晓,那么要猜到公子的身份也就不难了。”
一番话娓娓道来,句句鞭辟入里,围观群众开始还懵懵地听着,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顿时人人恍然大悟,个个啧啧称奇。
杨真没理会身边那些集中在自己身上异样的目光,见对方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不由得又放缓了语气:
“公子教训倭寇这本不是坏事,但此事与这位老伯无关,他祖上虽是东瀛遣唐使,但那是唐时的事,历经这么多代,早已和普通的中原人无异,不该因此被迁怒。公子你觉得呢?”
黑面公子瞬间没了声音……
杨真猜的不错,他正是信国公汤和的庶子汤义,前不久才从漳州兵败回来,而且就是被倭寇打败的。
朱元璋称帝以前.便已有方国珍、张士诚的余党领了倭人来骚扰沿海。洪武二年、三年,朱元璋先后派了杨载与赵秩前往日本,质问当时的幕府大将军足利良怀。足利幕府派了一个和尚作为使臣,向朱元璋称臣纳贡,送还明台二州被掳去的男女七十余名。
但就在这一年,温州又来了倭寇。
次年,海盐、澉浦与福建的沿海几处地方,也来了倭寇,此后倭寇更是屡屡来犯,朱元璋忍无可忍,就派汤义去剿寇。
谁知汤义到了福建,那些倭寇却跑得不见了踪影。他带着军队兜了半天,愣是一个倭寇也没见着,于是便命令士卒原地休整,准备第二天搬师回朝。
可没想到当夜倭寇就来了……
因为第二天就要搬师,大伙儿都松懈了,一时疏于防范,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倭寇把附近两个村子屠了个干干净净,等汤义率军赶到时,人家早回到海上去了。
为此,朱元璋火冒三丈,狠狠把他训了一顿,召回了金陵城。
汤义阴沟里翻了船,觉得自己被倭寇狠狠摆了一道,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几个街坊正在讥讽唐伯是倭寇后代,顿时这火气上来,故意找了个借口就打了一顿。
但他也知道,父亲汤和一向为人谨小慎微,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跟着疑心病重的朱元璋,父亲更是处处小心,唯恐被御史抓到把柄。
自己不露身份的话,打死杨真容易,但如今既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身份……
这是金陵城,天子脚下,朱元璋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向爱民胜过爱官,万一这事捅到朱元璋耳朵里,就是父亲揭不过去的一道坎儿,恐怕一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父亲还真会打死自己。
就算没捅上天,百姓一旦唱起来,三年兵部察考时就是抹不掉的污点,自己堂堂国公之子,犯不着和一个平民百姓拼命。
想通了这一点,汤义勉强挤出笑脸,冲着杨真抱了抱拳:“这件事……是我孟浪了,实在对不住。”
“不。您不是对不住我,是对不住这位老人家。”杨真摇摇头没再理他,走到唐伯的身边,稍带关切地问道:“唐伯,您没事吧?”
“还,还好……”唐伯语音微弱,“总算这把老骨头还熬得住。真是谢谢你了,老朽,老朽……老朽一定会好好报答……”
话未说完,已是咳成了一片。
“快别说话了。”杨真忙道,“我先扶您回家吧,待会儿我去请李大夫来给您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地扶起老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刚刚他其实也是赌博,赌的就是汤义还有所顾忌。
若不是先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又知道历史上汤和家教严谨,他还真不敢这么要挟对方。
但这也是兵行险着,若是汤义当真什么都不管先打死你再说,那自己可就真得横尸街头了……
不过他赌对了。
汤义没再怎么样——尽管他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真扶起唐伯,缓缓地走出了人群。
直到走出了很远,汤义才终于忍不住冲着身边的扮做豪奴的亲兵,咬牙切齿地吩咐道:“给我去查查,这个刺头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