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阳花

　　武遇春目力极佳，瞧见了他脸上的斑斑伤痕，心中念叨：“此少年面容遭毁，定是受了天大委屈无人所救，才会出言询问，真当是可怜可怜。”瞧向遮面少年的眼神不觉间柔上半分，轻声说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刘年扶案桌而起，恭声说道：“武少侠，刘某身体有恙，先回屋躺着了。”
　　言毕再向华容说道：“华先生，如有他事吩咐您再说，赶路一天身子有些乏了，这先回去歇息了。”
　　华容闻言摆摆手：“去吧。”
　　遮面少年转身而去，留下厅中一老一少二人。
　　武遇春道：“这少年脾气有几分古怪，斗胆问一句，可是因脸伤而起？”
　　华容摇摇头：“也是个可怜孩子，不知武少侠可听过龙岗镇？”
　　武遇春点点头：“当然听过，虽不是什么有名镇子，但是镇上有一家李家镖局，行走往来，江湖上也有些名声。”
　　“不错，正是李家镖局所在的龙岗镇。”
　　武遇春问道：“是那龙岗镇出了祸事吗？”
　　华容理了理思绪，从容说道：“虽说世间大道术业专攻，老朽乃是一寻常大夫，救人医病乃常情，出去医术，老朽对着星象占卜也略有研究。”
　　“数月之前，老朽瞧见北斗七星剑指天河，而河中有异星闪烁，根据易经推演算出乃天降异宝之相，再深究而得，落宝之地就在这苏阳城一带。”
　　“趁着四下无人需老朽医病，便出发寻宝，天虽降下异宝但未算出是谓何物，是神药或是神石，又或者在于何处，老朽也不知晓，只得两眼摸黑。”
　　武遇春闻言问道：“那华先生找到了吗？”
　　“你瞧我样子是捡到宝的样子吗？”
　　“不太像。”武遇春尴尬道，“那常先生寻宝跟这位刘年小兄弟有何关系呢？”
　　“武兄弟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华容抚了抚快要垂到案面上的白须，轻声说道，“前几日，天河中的异星忽然一分为二，一颗向南一颗向北，老朽这星象之术比不得天下第一楼的水平，但这异星增分之怪象，平生未见。”
　　“异星增分之后的一日，老朽在龙岗镇附近的山里找寻异宝，终不得获。而那时老朽离开青牛堂亦有足月时日，既然寻不得天降异宝，便想着打道回府，专心治病救人。”
　　“念想见，山下的龙岗镇突然间火光冲天，盛夏天干物燥，焰光升天有数十丈之高。老朽一眼望去，火势凶猛，不一会便燃及全镇，急忙下山准备救人。只能怪老朽没有半点功夫，待三步并作一步一路连滚带爬赶到达龙岗镇外小树林之时，整个镇子没入火海之中。”
　　武遇春插话道：“这些年间天下时运不济，多地饥荒、旱灾不断，不少流民聚集成团专做杀人越货之勾当，未曾想竟然膨胀到屠戮小镇这么心狠手辣。”
　　华容摆摆头道：“此言差矣，当时我与武兄弟所想无差，都想着此乃流民野匪所为，我在小树林中一眼望去，只瞧见镇外密密麻麻站着整队的甲胄。”
　　“官衙的人？”
　　华容点点头：“没错，火势冲天却瞧不见从中冲出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人声，想必整个镇上的人早就没了性命，这把火应该只是收尾手段。”
　　武遇春看了眼门外，再转过头来问道：“刘年兄弟便是当中的幸存者吗？”
　　华容点点头，说道：“老朽在树林间一直待到镇外甲胄散去，此时天已现黎明之色，踏入镇中，只瞧得残垣断壁，在此之下隐隐有些人肉躯体，大火炙烤之下犹如木炭跟断梁杂木混在一块，如不是老朽行医数十年见过不少的尸体，寻常人见此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镇中火焰刚散，热浪滔天，时不时仍有暗火扑腾，老朽不敢久留，草草在靠近镇口一带搜寻活命之人，发现了已经烧坏了大半张脸，前胸后背皆无一块完整皮肤的刘年小兄弟。”
　　武遇春神色激动：“华先生真是妙手仁心，在下佩服的紧。”
　　“虽不是佛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道理或多或少还是懂的，就如同武兄弟你一样，救人不需要理由，因为人活着就不需要理由。”
　　武遇春点点头，眼神有一股精光，直勾勾盯着华容。
　　“说了这么多好像有些耽误武兄弟时间了。”今日面前的武兄弟前来是为救命，华容话音一落，适才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开口说道，“隔壁屋的那位朋友，两条臂膀老朽是在无能为力，只能止血疗伤；其体内七经八脉断了有七七八八，虽能留下些内力，但老朽不能保证较之寻常能留下几层，还请武兄弟明白。”
　　武遇春抱拳道：“此人一路已经昏迷，嘴上只念叨着巧儿、巧儿二字，想必是其家人，我想既然是心中有家之人，活命才是顶天的大事吧，还请华先生救其一命，也好知晓屠戮整船人性命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华容叹道：“天下若能多些像武兄弟的侠义之事，才是天下大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武遇春腾得站起身子问道，“华先生有话还请直说，缺什么少什么我武某给你寻来便是。”
　　华容缓缓说道：“老朽这华家一脉医道独辟蹊径，与世间常闻不同。女娲造人而有人，人既然是所造之物，于世来说，人便是一个物件；寻常物件坏了，敲敲打打缝缝补补即可，人即为物件，此法亦能通之，这人体修补之法在我华家之中有个说法，叫做手术。”
　　“手术？”
　　华容脸色神采奕然，朗声说道：“不错，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此乃医术，以药行医；而手术则是用手中之法对人体直接进行修整，以术攻之，以药辅之。”
　　武遇春听得不算明白，但仍在华容言语间频频点头。
　　“隔壁屋中的仁兄心脉尚在，但心桥已塌，老朽可以以术搭之，不过手头上缺少了一位药材？”
　　武遇春急忙问道：“是何？”
　　“！”
　　“？”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