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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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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岗镇北,火光四起,而镇北多有干草、牛栏羊舍等易燃之物,酷暑天燥,李入海的这一把火直直蔓延开来,毫无停下的意图。
  在送走了巧儿宋义两人后,李入海只身向东,心中未了心愿便是自己爹爹。
  由于镇北的冲天火光,整个龙岗镇不似之前那般漆黑无影,黑暗中除了月光又多了些火光;也不似那此前那般寂静,身后迸出的叫嚷声、逃命声勾魂般往李入海脑袋里钻,他仿佛瞧见了那一波波刽子手提着刀向平民砍去。
  李入海一咬牙,他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头也不回的往镇口奔去。
  一路走来整个镇东边寂静无比,时不时只闻得一两声犬吠,叫完便呜咽着没了声音。
  目光过处,民居大门敞开,却没有一个人跑出来,有些屋内忽闪着点点烛火,也没有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若不是身后时不时还会传来惨叫声,现在的镇东口跟寻常的深夜时分无异。
  “待有重来日,我定会让这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路李入海走的极为安全,不论大路小路都空空荡荡,没见着一个活人。
  他走到镇口不远的地方,蹲下身子,借着月光与火光细细观望起来。
  此时的镇口处,七零八落的躺着近二十个人,大部分光着膀子,李入海眼中一涩,这些不就是自己去招呼来的镖局兄弟吗?
  李入海又往前摸了一段距离,凝目望去,在镖局兄弟倒下之地往东几丈远,一个穿着衣服的男子静静趴在那,再向东出了镇口,一排跳动火光立远处,不动分毫。
  “爹!”李入海心中一寒,身子向墙边软软靠去,呆呆望着父亲趴着的地方出神。
  不消一会,他立直了身子,将上身衣物尽数脱去,随后往地上一趴滚了几圈,本来白净的皮肤瞬间变得漆黑,最后慢慢挪移朝着身子朝镇口爬了过去。
  李入海此时深陷死局,镇上的人声越来越小,反而火光越来越亮。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此时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搏一搏才有生的希望。
  他埋着头,匍匐前进了不知多久,终于爬到了一位镖局兄弟旁边停下。
  这位镖局兄弟脑袋垂在一旁,死不瞑目。
  李入海记不得这位兄弟的名字,但这位兄弟已经失了神采的眼神,恐怕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
  身边这些没了性命的镖局兄弟,李入海才与其分别没多久,再东边远远一个人躺着的,那是他的爹爹。
  他恨自己为何要去喊醒爹爹,让爹爹独身一人试险,镖局众兄弟殒命当场;在李家大宅外明明知道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人想要的只有自己,为何自己却不站身来,让王婶张数白白没了性命?
  李入海光着上身静静趴在地上,没有半分动静。
  不知趴了多久,李入海闻得自己身边脚步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从自己身子上他了过去,一阵生疼。
  即便如此,他没出声,甚至就连肌肉都没有一丝动弹,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死人。
  “镇西、镇南、镇北都搜查完了吗?找到李家的那个小子了吗?”待没了脚步声,自己身边却传来一句人声。
  这个声音李入海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尖锐刺耳,分明是当时李家大宅中恼怒的声音。
  “禀告大人,没有见到。”一人出列道。
  只听见啪的一声,想必是那士兵被掌掴的声音,那尖嗓子叫道:“一群废物,苏阳城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吗?”
  说完便听到一阵踱步的声音。
  “好好好,你们这群废物干的好事!那有没有看到胸口莲花胎记二十岁以下的男子?”那人继续问道。
  “禀告大人,没有。”
  话音刚落,李入海腹部一阵剧痛,然后整个身子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刹那间,李入海全身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鲜血从腹部一股股向喉咙涌去,他紧闭牙关,没有挪动丝毫,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他现在是个死人,死人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
  李入海这边刚落地,那人又继续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这群废物是指望不上了,宋仁这个王八蛋,安排了一群酒囊饭袋给我,这趟回去不把他皮给扒了,我就不信贾。”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李入海一脚虽被踢开,脑袋发晕,五脏六腑剧痛万分,但即便这样,仍旧听清楚了那人自称姓贾。
  “这天也要亮了,赶紧一把火把这镇子烧了,另谋打算。”贾姓男子突然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回头找找老程再寻其他打算罢!”
  贾姓男子声音越来越远,正当要消失不见时,李入海又听到了一个老程的名字,便狠狠记了下来。
  没了声音也没了脚步声,李入海此时只得趴在一边静静等待。
  不消一会,一人问道:“镇南、镇北和镇西都烧着了吗?”另外一人答道:“烧着了,火势很大,保准明早烧得干干净净。”
  “我们这边呢?”
  “你说奇不奇怪,这火就是烧不过来。”
  “那我们自己烧。”
  “得令。”
  李趴在一旁的李入海听到这两人说话,心中念道:“这一把火下去,整个龙岗镇烧了个干净,他们的罪证也将一无所有!不行,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为镇上所有的人报仇。”
  “你们散开罢,把镇东边的屋子都挨个点着,别留下把柄。”
  “得令。”
  只听到纷杂的脚步声四散而去,一束束火光亮起,一阵阵热浪汹涌袭来。
  不一会,包括镇东,整个龙岗镇陷入火海,噼里啪啦烧个不停。
  “这些李家镖局的人怎么处理?”
  “你觉得能有几个人能在贾大人面前活下来,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放那烧了吧,不管了。”
  “得令。”
  说完,李入海听见一阵脚步散去,自知深陷火海,他周身热浪来袭,脸颊和胸口被烫得生疼,可他不能动,因为他不知道那群刽子手是否在一旁看着这翻腾的火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火越烧越大,李入海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火烧了一整夜,天亮才渐渐熄灭,镇外的人来赶早集,却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树林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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