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机械之心

　　果然法师弱近身啊。
　　科尔沃在心里暗暗吐槽，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名牧师，不放心地拎着砖块一人补了两下。
　　“这样的力度应该不至于留下后遗症吧，万一醒了怎么办，再来一下吧。”科尔沃手起砖落，“反正连枪伤都能治愈，不可能处理不了脑震荡。”
　　“你……你一个人杀掉了两个教会侍者？”早已苏醒的机械之心目瞪口呆地看着科尔沃。
　　“侍者？”
　　我还以为他们就叫牧师呢，科尔沃想。
　　“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而已。”
　　那名机械之心用力撑起身子，向科尔沃伸出右手：“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法瑞恩，如你所知，是机械之心的成员。”
　　科尔沃犹豫地没有伸出手，疯狂到开枪射杀警察，而且在两天前刚刚猎杀过自己非法组织，交易可以，但不能成为盟友。
　　法瑞恩尴尬地伸着手，说道：“这是握手礼，在艾诺伦，握手是向对方展示没有武器的方式，现在也是通用的礼仪……听你的口音似乎对通用语还不熟练，你是刚到霍克特力不久吧？”
　　“……”科尔沃其实是在心里犹豫，考虑着要不要把对面这个男人带走。
　　很显然，这是他目前所掌握的唯一的线索，但就法瑞恩之前所说，即使一时摆脱了教会的追捕，他身上的法印还是会让科尔沃再次陷入危险，唯一的机会只在于赌一赌是机械之心的人来得快，还是教会的人来得快。
　　他相信制造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机械之心不可能毫无察觉，很可能现在已经着手追寻。
　　“按照你的估算，你的同伴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你？”科尔沃开口问道，他相信法瑞恩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法瑞恩沉默了一秒，说道：“按照我的估算，他们已经来了。”
　　你不是说你们没有联系方式吗？科尔沃有些怀疑这个男人之前表现出来的坦诚。
　　“他们也能感知到你身上的法印？”他问道。
　　“不是这样的。”法瑞恩轻轻笑道，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们……咳咳，在你身后。”
　　科尔沃的心脏停跳了一拍，随后血液迅速上涌，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脸部的皮肤瞬间发热变成了红色。
　　他猛地向侧面跳开，压低身体环顾四周，但原来的位置上并没有如他预料一样站着等待偷袭的机械之心。
　　然后他稍稍拉远了目光，才发现在下水道尽头的转角处，隐隐约约有几个穿着风衣的身影。
　　“不……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法瑞恩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解释，却忘记了怎么组织语言。
　　你X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搞我！科尔沃在心里气急败坏地将法瑞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刚刚那一下，他感觉到如果不是这副身体还算健康，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因为心脏骤停躺在地上等待人工呼吸了。
　　那几个人影似乎确认了科尔沃没有危险，缓慢地绕过积水向他走来，但从科尔沃的角度，仍然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的手搭在风衣内侧的某处，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他们的标志武器，芝加哥打字机。
　　科尔沃认出了那天晚上扔出手雷的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每一天入睡前都要回忆一遍。
　　但对方似乎对他毫无印象，这是好事。
　　“跟我们走，先离开这个地方。”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冷冰冰地说道。
　　科尔沃没有尝试着逃跑，这样的举动既与他的目标相违背，也没有任何可行性。
　　两名成员走到法瑞恩的身边，将他架在肩膀上扶了起来，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似乎是在对照着上面所记录的文字，念出了一连串咒语。
　　周围的空间在吟唱中产生了轻微的波动，从入口灌入的风声被扭曲成有些尖锐的啸声，几秒钟之后，随着吟唱的结束，与之共振的力量突然碎裂，科尔沃敏锐的联想到，这是法瑞恩身上的法印被驱除了。
　　看着那个男人收起笔记本，一切的源头似乎已经对上了。
　　这些人将无法记忆的魔法用文字的形式记录在纸上，在需要使用时再对照着吟唱。
　　那本黑色的笔记本，跟他手中的笔记本，应该是同一种性质，只不过那本笔记似乎更加高阶，甚至会直接让毫无准备的人变成怪物。
　　可是，如果他们已经拥有了使用魔法的力量，为什么不直接记忆咒语？还是说存在限制，只有经过教会的洗礼才能真正掌握？
　　这样的使用方式在快节奏的战斗中没有丝毫意义，就连科尔沃这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轻易地感觉到刚刚吟唱时的生疏和卡顿。
　　如果是刚才的那两个牧师，对同样的吟唱可能只需要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时间，这让机械之心在战斗中占不到任何便宜。
　　可是换一个角度，如果不是在正面战斗中，而是在刚才这样的消除已有的法印、战斗前提前祝福，甚至某些难度极大、吟唱时间极长的高阶魔法，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中，熟练度的差异也会被咒语本身的难度拉平。
　　而在这样的战斗里，谁先完成吟唱并不能成为改变战局的重点，只要能够用出来，就已经是胜利了一大半！
　　科尔沃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他听到了清脆的拉动枪栓的声音，一名机械之心的成员正将芝加哥打字机的枪口对准仍然昏迷不醒的牧师。
　　他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枪口前。
　　“我其实真的不介意把你一起杀掉，这是最保险的做法。”端着枪的男人语气轻松甚至有些释然。
　　“那就动手吧，相信我，在这个距离内，你手里的枪未必能让我停下来。”科尔沃一边假装丝毫不畏惧地威胁，一边不经意地向前方跨了一步，他笃定对方不敢在这个狭小的下水道里开枪。
　　臭名昭著的达姆弹，和这个世界的道恩格林子弹，它们共同的缺点就是无法削减的跳弹，射出枪膛的子弹被墙壁击碎后，无规律反弹的碎片不会分辨敌友。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法瑞恩，但我不会愧疚，因为说不定很快你就能在死者的国度与我相遇了……”
　　“够了莱格，收起你的枪。”那个抢走笔记的男人威严地说道。
　　“他们迟早会变成怪物的，不如现在就……”
　　“如果你认为我们的使命就是无差别的杀戮，那么我建议你可以去加入末日教派。”男人打断了莱格的话语，向前方伸出右手，示意科尔沃跟上。
　　科尔沃深深地看了那个莱格一眼，快走几步，跟上了扶着法瑞恩的两人。
　　“朋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哪怕是一个假名也可以。我不能在以后向同伴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只用‘那个男人’指代。”法瑞恩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轻松笑着对科尔沃说。
　　“叫我科尔沃。”他没有试图隐瞒，实际上他明白，法瑞恩的话只不过是在向他示好，对于他们这样的组织，想要调查他的身份简直是举手之劳。
　　机械之心的成员们似乎对霍克特力的下水道系统毫不陌生，带着科尔沃连续转过几个不易发现的岔路，然后从位于一处房间内人工开凿出来的竖井中爬出。
　　在途中，科尔沃发现他们其实绕了几个圈子，但昏暗的灯光让他无法有效记忆每个岔路的特征，他很快迷失了方向。
　　难怪说你们是老鼠啊，对下水道这么熟悉，看来是经常在里面活动吧。科尔沃腹诽了一句。
　　进入房间之后，科尔沃被蒙上了眼睛。
　　他听到身边有衣料的磨擦声和枪械放置在地上产生的金属撞击声，猜测可能是机械之心的成员们正在更换服装。
　　果然在几分钟之后，他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同样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绕圈，又步行了一段距离，他才最终被摘下黑布，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宽大的房间内。
　　“在这里等着。”那个抢走笔记、看起来是队长的男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合体的西装，他简短地吩咐。
　　科尔沃点点头，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男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然站立在门边，他开口问道：“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嗯……我刚刚经历了艰难的一天。”科尔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难道我要说，那个晚上你扔出手雷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紧张吗？
　　他目前正在经历的事情，真的不过是一些小场面。
　　“你为什么要找我们？你似乎急于获取我们的信息？”男人继续问道。
　　科尔沃认真的回忆了在马车上已经想好的理由。
　　科尔沃深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回答道：“两天前的晚上，我的朋友捡到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后来他变成了怪物，我看到你们杀死了他，带走了笔记本。”
　　“就因为这件事情？”男人质疑道。
　　什么叫就因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科尔沃一时无语。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知道，那本笔记本相当危险。如果仅仅是想为你的朋友复仇，显然可以通过警察局或者教会。”
　　“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接触我们。你只不过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南方游民，难道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向能够猎杀怪物的危险分子复仇吗？”男人罕见地一口气说出了超过二十个单词，这是他从见到这个劫狱者的第一眼就挥之不去的疑惑，“而且，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为何如此急迫，不只是我们，警察局、教会，此时估计也是一头雾水，你的行为实在是……”
　　“出人意料。”科尔沃帮他补充道。
　　男人点点头，示意科尔沃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我并不是为了复仇，那是他的归宿。”
　　科尔沃从阿尔巴尼的记忆中知道，至少在他捡到笔记，到翻开笔记这几个小时内，一定是机械之心监视的真空期。
　　否则他们不会冒险等到真正发生变异时才取走笔记。
　　“我劝过他，但他没有听。而我在接触过笔记后，精神出现了严重的异常。”科尔沃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现在不只是精神异常，身体也很异常。
　　“我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梦到极其可怕的怪物，我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梦，甚至很可能在某一天我的灵魂会彻底被它带走。”
　　科尔沃结合着自己真正的体验叙述，在男人看来，这十分可信。
　　毕竟他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尝试过阅读这本笔记的人，甚至仅仅是短时间接触的人，无论精神上出现什么样的问题，都很平常。”他接受了科尔沃的解释。
　　“我也一样。但你不用担心，这样的效果很快就会消失。”
　　科尔沃沉默下来，他察觉到男人并不想进一步的介绍笔记本的实际用途，对他来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
　　“关于你的精神状况，我们会帮你想想办法。但你近期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为了我的安全。科尔沃在心里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那我到底在这等什么？今天的晚餐吗？”
　　男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说道：
　　“说老实话，你比我的大多数队员都要沉稳的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选择加入我们，—等我们的队长跟你谈过之后，她正在过来的路上----这将彻底解决你的问题。”
　　“我以为你就是队长。”科尔沃对他的提议没有什么兴趣，加入一个神秘的猎人组织，听起来很酷炫，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要时刻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有家庭，不能有爱人，甚至可能长期享受不到霍克特力的温暖阳光和海风，不仅如此，还得违背自己的道德观，杀掉某些阻挡你目标的无辜的人。比如那个可怜的警员，拉尔林。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男人接着开口说道：“机械之心，也许你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就像大多数警察和一小部分教会成员一样，但是，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们不是冷血的杀人犯。我相信这些事情，队长会告诉你的。”
　　“另外，我是他们的队长，而她是我的队长。我叫曼彻斯特，你好，科尔沃。”
　　“大概也是个假名吧。”科尔沃观察着房间的摆设，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男人笑了笑，没有接话。
　　科尔沃有些异常的感觉，无论如何，这样一个暴力组织出现一个女性，总是会引来一些旖旎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