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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张斌收拾完手头上的工作,将工作笔记放入抽屉时,看到放置许久的档案,望了良久,“啪”抽屉被关上。
走出派出所，天已拉下黑色帷幕,刚走到车旁,“张警官。”张斌转过身，看到来人，有些意外，冷冷道：“你叫我？”
“张警官，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卓凯歌说道。
“等我？如果你还想和我动手的话，这次我一定奉陪到底。”张斌不客气道。
“别误会，我只想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张斌不冷不热道：“没这个必要。”
卓凯歌真诚说道：“张警官，请你给我一次道歉机会，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也行。”
“打你？好，我还你一拳，咱俩账就一笔勾销。”
卓凯歌不假思索说道：“来吧。”
“准备好。”张斌说着照面就是一拳，卓凯歌杵在原地纹丝未动，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一拳，让他出乎意料是拳头并未击在他脸上，停留在半空。
看着没躲开的卓凯歌，张斌油然敬佩，收回拳头，“这一拳算我还给你，以后咱们互不相欠。”说完拉开车门。
“张警官，能和你聊聊吗？”
“聊聊，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觉着我们应该有共同话题，如果你方便，找个地方坐坐。”
张斌明白所谓“共同话题”的含义，冥冥之中，自己和他缠上了千丝万缕的瓜葛，有着类似境遇，萌生出想进一步了解他的念头。
偏僻街道，破旧改建房内热气腾腾，窗户玻璃罩上一层白雾，靠着窗户简易桌上放着一个火锅，里面翻滚着肉片和青菜，卓凯歌先给张斌斟一满杯，自己也满一杯，端起酒，诚恳道：“张警官，上次是我太冲动，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请你原谅。”
张斌表现的很大度，“你打我一拳，再请我喝酒，我也不亏，扯平。”
“谢谢你的原谅，千言万语都在这酒里，我干啦。”卓凯歌扬脖将整杯酒灌进肚里。
“好，我也干。”张斌爽快喝下杯里的酒，半斤酒下肚，两人都有些微微醉醺。
卓凯歌愧疚道：“张警官，是我误会你，你为了我儿子的案子失去亲人，我还恩将仇报打你，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声对不起。”
“过去就算啦，不要再提了。”张斌说完夹出一根青菜，蘸蘸酱料，放进嘴里轻轻嚼着，若有所思道：“凶手这么久还没抓到，出乎我的意料，想一想，我确实也有不可推卸责任。”
卓凯歌连忙说道：“不，这段时间我也反思自己，没抓到凶手不该怨你们，你们也为此付出了很多，要怨只能怨凶手太狡猾。”
“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张斌像是老朋友似关心着他。
卓凯歌喝下一杯酒，慢慢倾诉道：“三年前，我失去一切，儿子没了，妻子也患上抑郁症，饭店也关了，什么都没啦，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恨杀害儿子的凶手，恨老天这么不公平，甚至恨警察不能为儿子报仇，恨所有一切，最该恨的其实是自己，如果那一天我要是早赶回来，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是我害了儿子，毁了这个家，现在说什么都迟啦，更没想到间接害了你，陆所长说得对，这个世界不只是我最悲惨。”说道这卓凯歌自个又满一杯，伴着泪水喝下去。
张斌也喝下一杯，舌头有些打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也不用太自责，嗨，有个巧合你发现没有？为了这个案子，你孩子没了，媳妇病了，我那媳妇没了，孩子病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前世有孽缘哪？”
“你别说，想想还真是这回事，看来咱俩的缘分是上辈子注定的。”
“来，为两个悲催的男人干杯。”张斌端起酒提议道。一对同病相怜的男人苦笑着干下这杯苦酒。不一会，两瓶酒就底朝天。“老板，再来一瓶。”卓凯歌迷离着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张警官，不，张老弟，咱俩今天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随着酒精在胃里发酵，两颗心已毫无阻隔，就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互诉衷肠，卓凯歌问道；“张老弟，问句不该问的，我听别人讲你是犯了错误才到派出所的，你要是不想讲，就当我没问过。”
“人家说的没错，我就是发配到这的。”张斌大方承认道。
“究竟是为什么？”
张斌点燃一支香烟，娓娓叙来：“说起这事，话就长啦。你知道吗？当年我多牛逼啊，警队最年轻的未来之星，副局长不二之选，为了想进步，想提拔，我没日没夜拼命干，几乎没有回过家，我爱人自己带着孩子，还要工作，但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说到这，张斌深吸一口，继续讲道：“爱人离开后，我才知道后悔，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想着不能再对不起孩子，以后要照顾好他，就申请调去交警队。后来有次我处理一起交通事故，到现场看到一辆宝马车撞死一个年轻的妇女，大概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现场真的很惨，一尸两命，这肇事司机呢只有20来岁，对于撞死人满不在乎，你知道他怎么说嘛？不就是撞死个人吗？我爹有钱，赔100万够不够，不行200万。当时看到他这么嚣张，毫无悔意，一时没忍住，一拳打断他两颗门牙，到后来才知道这个肇事司机他爸来头不小，是市里著名企业家郭庆海，人大代表，他去市里告我滥用职权，暴力执法，放出话一定扒下我的警服。妈的，当时心想老子大不了脱掉这身警服不干啦，可老局长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给我求情，亲自去郭庆海家登门道歉，才算保住我这身警服，我呐最后蹲了几天禁闭，给个记大过处分，这才下放到派出所。”
“啪”卓凯歌拍一下桌子，“打得好，这样的人渣就该打，张老弟，你打的没错，这些有钱人有俩钱，就觉着自己是天王老子,不可一世，可以为所欲为。”
张斌摆摆手，“后来想一想，自己做的确实也不对，不管怎么说我是个警察，不能感情用事。对啦，卓大哥，我有个建议你考虑考虑，你这样把嫂子天天关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家里的环境对她有害无益，我觉着应该送到专业医院接受系统的治疗，和外界多些接触，治愈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彤彤年龄还小，等他大一点，我就把他送到专业医院治疗。”说到这，他又喝下一杯酒，脑袋感觉沉甸甸，托着额头，叹息一声，“唉，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照顾好妻子和孩子，我对不起她们，卓大哥，如今杀害你儿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也对不住你，我他妈的失败，彻底的失败。”说着说着身体一沉，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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