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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轩画了几页成品稿的漫画，镇上防汛的人打来了电话。
说是今夜可能雨会很大，希望他能去南边的河道闸口上看一眼，就辛苦这一晚上，估计明天雨就停了。
父亲的那辆皮卡车太破旧了，回来之前，就已经被申请报废。
他自己也有一辆跟父亲当年那辆一样的白色皮卡车，马力也十足。
后车厢放着两个矮胖的大油桶，因为这里距离镇上和城里较远，自己要准备一些燃料。
毕竟自己继承父亲当年的生活，他很情愿的答应了。
放下画笔，电脑没关，房门也没锁，就连大门也虚掩着，就开车上路了。
带了白天的时候摘的果子，还有一个速写本，雨衣雨靴，铁棍，铁锹，绳索，还有手机。
陈耀轩驾车上路了。
路，不存在的，早就被遍野的绿色给覆盖的不太清晰。
以前是土路，后来父亲他们还在这里生活，还有村庄的时候，修了水泥路，并不是那种柏油的。
等到多年的今天，那路，早已变的龟裂不堪，甚至坏掉的路面缝隙里，也都生满了绿色的生命。
所以车子行驶在上边，吱吱嘎嘎的，都是碎沙子的响声。
一路缓行，周围是伴着小雨的风，低速行驶，陈耀轩放下了窗玻璃，胳膊肘撑在床边，享受着行车时，风吹过来小雨打在身上的凉爽。
寻星导航国产的，还能放车载音乐。
他为了应景，就放了一首《八岁时的梦》，那是一首在伏妖电影里的插曲，被陈耀轩剪掉了人声和声的部分，只留下一段吉他和弦伴奏的纯音乐。
曲子舒缓动听，像极了长途远行，一个人背着行囊，抬眼看天空的飞鸟，偶尔驻足路边，冲着娇美的野花傻笑。
过一会起身，长舒一口气回眸看那火红的云彩和夕阳，世间烦扰早已云消散，荒凉之间惬意忘我。
可是……
可是，人是要有未来的。
陈耀轩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我要有爱人，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还要……还要给她们未来。
画漫画可以解决温饱，也可以赢得大批粉丝的评论区追捧，甚至网络恶意的谩骂。
但是如果哪天有机会做成动漫，改编成影视剧，那时候耀轩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钱多少是多啊？够花？嗨……只要没有大病，循环如此也还行。
他不求所谓的大富大贵，那样会去照顾更多的人。
他不是英雄，不是伟人，不是知名人物，可也有可侠义的心，就像曾经灾区那件事，他做志愿者在那里奉献了数月，直到灾情见缓。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陈耀轩觉得自己不能当个目空一切的人。
会的很多，不管电子网络还是机械重工，他都能有一席之地，至少，在某个公司或者工厂里，多时间他就能成为普通员工里的精英！
可是如果那样，他就又回到了那种焦灼感。
因为老板都想你能力变大，就给你更加重要的差事去做，即便是你不想升职，老板也会用语言去攻击和刺激你，忽悠你，说你不思进取，说你没出息，说你安于现状。
安于现状有罪吗？不害人，应该没有，可是当老板的都是商人，他们要为了更多的钱去挤压，换句好听的说让你的能力最大化施展。
可作为跟随者，能获得什么？其实远远不如老板赚的多。
最后又想到了钱的问题上，那么多钱干什么？穷苦大众多的是，都是人，自己胡吃海喝，荣华富贵，见到那些同胞，心不痛吗？
那又如何？给予吗？给予多了，就成了理所当然，那就帮一把也好。
所以陈耀轩每个月的稿费，都会拿出一半捐给贫困区，有时候，他还不相信或者不放心，亲自去，到了地方不吃也不喝，放下自己的心意，就马上离开。
这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善良了，至少自己之前的老板不会。
他们只会说人不为己之类的话，只会说自扫门前雪的歪道理。
所以他们只能是商人，不可能是科学家，不可能是伟大的人，更不可能流芳千古。
“咔嗒——”
皮卡车的前边一声剧烈的震动，像是碾碎了什么！
陈耀轩慌忙停车，以为是撞到人了。
他下车之后就傻傻的笑了：“傻瓜，荒郊野地，除了我自个儿，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呢！”
掏出手机照了一下，是灰色的什么塑料玩具！
他佝偻着身子，从路边抽一根枯枝，去车底下搅了几下，拨出来，手臂能够直接抓到了，就硬是给从车底拉了出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一架一米大小的飞机！
这飞机的塑料似乎很结实，被车子碾过之后，就只有一些变形。
现在没时间搞这个，于是他把小飞机抱起来，丢在了皮卡的车后箱里。
于是继续开车前行，他却不知道，那飞机不仅被车子颠簸的晃动，还自行转了一圈，似乎想要飞起来，却最后没了气力。
南边几公里，河坝高出地面，有石砌的斜坡上去，车大灯在拐弯的时候，就照到了闸口。
那闸口很小，延伸出一条小河，依附着陈耀轩开车来时的路。
河坝上，梦幻般的河道涨水一览无余。
停车下来，他把手机丢在了车座上，开后排座的门拿出一个手提大灯，那灯的光线照射很远，可以照到河对面。
河岸有几十米宽，河堤上显示的吃水线，已经达到了十二米之多。
似乎他现在抓着铁锹，就能敲击浑浊的河水水面，宛然一副汛期来临的势头。
“这才六月底啊，怎么这么大的水了？”自言自语着，没人可商量，只能自己思考。
忽然他想起了蛋蛋之前打电话说的城里下大雨的事儿。
莫非，在这里之外的地方，早就大雨倾盆了吗？
回头从车后边抓起铁锹，拎着铁棍，把手提大灯像背书包一样的背在身上，他要赶紧去查看闸口。
那闸口有两米多宽，是巨大的金属镶嵌的水泥门。
镇上把这里闸口一旁的机械室钥匙给了他，以前都是他父亲管的。
打开机械室，里边有电闸和电机，上边没有什么仪表，只是可以启动电机，把整个闸门快速拉起来放水的装置。
陈耀轩放下铁棍和铁锹，拿手电小心翼翼的扶着闸口的上方水泥柱子，照了一下，干涸的泄洪道里生满了野草，闸口的下方、两侧，还有高出闸口的水位线，正不断的向外侧涌出浑浊的河水。
返回机械室之后，在一个小箱子里放着操作手册，上边写着在这个时候，要适当开启半数闸门放水。
河道网路图上表示的，在距离自己小院西边，就有很多泄洪道的直流沟渠。
“河里可是有鱼的啊！这下是不是过了这阵子，河里边就能下去摸鱼了呢？”他美美的想着，启动了机械电机。
外部闸口那里传来“轰嗵”的一声巨响，紧随而来的就是大片水流被释放到小河道的水声。
似乎闸门开了一点，他拧开机械室的侧墙的铁皮窗，一手扶着电闸，一手扶着窗户，探着脑袋，再次开启闸门电机，就这样，一点点等着闸门开了一半的时候，他准备锁好机械室，去车里小憩。
等回到车里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是镇里打来的。
“喂，主任，这么晚了，打电话是不是有急事？”回拨过去，陈耀轩有些紧张。
电话那头急躁的吼着：“你是不是看操作手册了？”
“是啊？闸门打开了一半，我看河道里十二米水位线了！”
“全打开，今晚有大暴雨呢！小子，你当心点啊，实在不行就打开闸门之后，赶紧回家呆着去，明天早晨再去看，那个小闸口，放不了多少水的！”
陈耀轩仔细一想：“主任，照您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其他的几个闸口也要放水啊？”
“是，你别管了，先熟悉熟悉，你第一次，我安排去他同志去别的闸口了，今晚好多看守闸口的人都出动了，咱们镇里负责的这段河道不能出事！你现在那个地方，就是个小型的自然保护区，可不能给淹了！”
“淹了？那到底是放水还是不放啊？”
主任也语无伦次了，笑呵呵道：“抱歉抱歉，我把你当老手了，呵呵，没事的，河坝很结实，只要你把闸门打开了，放水走河道，满不了河坝就淹不了！”
“那先挂了，我去开闸！”
陈耀轩紧张了，他快速跑回机械室，紧张的手抖，等进去之后开启了闸门电机，探着脑袋看到整个闸门全都被拉起来的时候，那两米宽，十多米高的小闸口，就像是奔流波涛，水声也不在那么温柔，变的如同巨兽咆哮！
浑浊的河水，疯了般的朝着小河道冲出来，很快，近处的小河道就被大水涨满了！
他心里想着，主任说因为自己是新手，就安排了其他同志去其他的闸口，当年自己父亲可是负责这一带十几个闸口的，自己也太逊了吧。
锁好门，回到车上开启寻星导航，上边显示可以在河坝上一路前行去往下一个闸口！
他细数一下钥匙盘，有七把钥匙，其他的挂件孔都是空的。
于是开车朝着下一个闸口赶过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他开了下一个闸口放水，又开了第三个，一直前行，直到第四个闸口，他遇见了“同事”！
开闸放水的是个老头子，他见到陈耀轩，也很激动，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愿意来穷乡僻壤管这一套的。
等告诉陈耀轩说其他的闸口老爷子都打开了的时候，他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放水到早晨，要是大暴雨没来，就关小一点，走吧孩子，到我车上喝点，暖暖胃。”老爷子亲切的招呼着。
然而大雨，如约而至！
两个一老一少，呆在一个面包车里边，老爷子的老伴也在，三个人，开着车里的灯，半碗花生米，倒了一些粘稠的老醋，一瓶二锅头，三个杯子，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喝了起来。
“还要看着闸口，少喝点，是那意思就行。”老爷子抿着酒。
陈耀轩尴尬的笑着：“大叔，我开车呢！”
一听这话，老爷子就把他面前的酒杯拿了过去：“那我替你喝！”
“您不也开车的嘛？”
老爷子嬉笑着：“看不出来了吧！嘿嘿，我老头子可不会开这个，我连拖拉机都不会开。”
说着，他把老伴的酒杯也拿了过来：“专心开车，我替你俩喝了。”
陈耀轩被逗乐，拿筷子捏着老醋花生，吃起来甜丝丝，很香。
“大叔啊，你就是想自己喝酒呗，还替我们，哈哈哈……”。
他们也跟着笑起来，而车外，是大风大雨，呼啸不止！一侧，是奔流咆哮的河水，湍流不息！
这一晚上，他们三个就像是被遗忘的人，或者是他们遗忘了世界！只有这狭小空间里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