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危

　　我躺在满是消毒水味的病床上，我的身旁，都住满了病人，走廊两旁传来一阵阵因痛难忍的哼吟声，哎哟哎哟......仿佛时间被这声音拖长了，一分一秒都显得特别难受。
　　我的病床旁，我的妻子正在爬在病床上酣睡，她此刻显得格外的美，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蛋虽然满是皱纹，已经不在年轻，可此刻我觉得她依旧是那么美，她的头发上满是油腻，我记得已经四五天没有洗过了。
　　别针与头发混乱的待在一起，那是我结婚纪念日给她买的礼物，这时候就觉得她更美了，仿佛是仙女一般，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
　　我的妻子叫唐仕林，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与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从未和我争吵过，我们被朋友们都当作是模范，想到这里，我眼眶有些湿润了，我觉得有些愧疚，对她，我亏欠太多。
　　这是我住院后的一百天，三个多月的日子里，都是她在照顾我，有时候我在想，我还不如早些死去，这样对活着的人，对我，都是一种解脱。我想过自杀，因为躺在这里，完全是一种折磨，刚才我装睡，妻子才能合合眼，她的黑眼圈也很美，这都是为了照顾我留下来的。
　　我静静的盯着她看，我想把她印在脑海里，刻在心上，我要永远记住她。
　　我此刻竟然有一些兴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太美了！可我这么多年来，都觉得她很平凡，都是父母逼我，我才娶的她！
　　以前我总觉得我和她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我是知识分子，而她却只是农村的，可我现在觉得她是如此的美丽，天地间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了！
　　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我以前都没正眼看过她，甚至有时还呵斥她，哪怕是一点小事情，只要被我逮住“把柄”，我都会不给她好脸色，而她总是那么温柔，即便我这样对她，她也不和我争吵，而我的愤怒的拳头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此刻我有些觉得我不是男人了，对别人我是那么的有绅士风度，而唯独对她。
　　有时我对路边的一条流浪狗都好过对她，我张子凡不算男人，更别提是一个好男人。
　　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踢踏踢踏对脚步声，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飘渺，我在熟悉不过，这声音就是我的主治医师李美丽独特的声音，整个巧家人民医院，我对她还是比较熟悉了。
　　妻子从睡梦中醒来，她似乎对这声音很熟悉，先看见了我，我们两人对视，她的眼神中全是忧伤。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关切的问道。
　　“我......我睡不着！”
　　我想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可我最终未能开口。即将开口的时候，感觉嘴被锁住了，也感觉头顶像是压了千斤的力。
　　“张子凡......”
　　熟悉的声音传来，在消毒水味道的病床旁，嗅到了一丝香味。
　　“病人家属，我要单独和病人聊聊！”李美丽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我的妻子唐仕林。
　　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些命令，我的妻子抱着的手无处放，最终她目光看向我，手不自主的相互攥着，我知道她有些紧张。
　　“去吧。”我自然明白李美丽的意思。
　　我和她沟通过，她透露过一些，虽然言辞闪烁，可我早看出些端倪了。
　　妻子消失在过道上，四处又安静下来，只有那呻吟声不绝于耳。
　　我笑着道：“李医生，我的病情严重，你有话就直说，但有一点，不能让我的妻子和家人知道，我怕他们担心。”
　　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愧疚，我对妻子，我对家人，我都不合格。
　　李美丽苦笑，想必她没见过我这样的病人，不过她投过来一个敬畏的眼神。
　　“你最多还能活七天，好好享受剩余的时间吧！”
　　李美丽长叹一声，似乎是作为一个医生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你尽力了，不用自责，你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就算我康复出院了……”我眼睛里已经泪汪汪，尽管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我还是恐惧死亡，我怕死！
　　是啊，谁不怕死，可我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这样的死毫无声音，这样的死很憋屈。
　　“求你了......”我几乎用哀求的口吻。
　　“我想用剩余的时间，改过自新！”
　　李美丽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的真诚，最后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
　　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到时候，我将变成灰，我不敢想象。
　　而我现在脑子竟然一片空白，我面对死神的降临，我充满着恐惧。
　　或许我应该好好的精彩的度过生意的日子，重回学校给学生奉献出一趟精彩的讲课，又或者默默无闻的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的死去。
　　我想弥补那些我亏欠的人，我想和我父亲重归于好，我想好好的爱爱她—我的妻子。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我在构思，我不想就这样安静平凡的死去，我要轰轰烈烈，毫无遗憾，我的人生不应该划上句号，而是省略号。
　　当我走出医院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像一个壮年，并非是病入膏肓，风烛残年的老头。
　　妻子拿着行李，正在等车，我看着医院前那棵充满活力的柳树，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绿油油的好像一把撑开的大伞。
　　李医生在最后时刻出现了，这时候我已经坐在了车上，她冲着挥手告别，说实话，我们已经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
　　当车发出一声低鸣声，犹如一头猛兽扎进了车水马龙的闹市，完全被这繁华的都市给淹没了，汽车行走在闹市之中，谁会认识你，又有谁知道，你是将死之人，想到这些，我的心有沉静了几分，反正早晚都是死，我会死得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