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傻子

　　高守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稀里糊涂的又到了第二天。摸了摸咕噜叫的肚子，揭开米缸一看，高守一下呵呵了。
　　活人哪能被尿憋死。高守深呼一口气，想了想好像只有老更夫跟他接触过，别的人都没有印象。拍拍屁股，高守带上吱呀呀的破旧大门，心里念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去跟老更夫打打秋风。
　　话说这边，老更夫沾着露水从地里回来，嘴里哼着小调生火煮米糊糊。食物的香气总令人心情愉悦，老更夫盛了一碗，端出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独家秘制的青菜疙瘩，轻轻地吹吹热腾腾的米糊糊，一嘬，“嘶”，刚出锅的米糊糊还是烫嘴的，老更夫烫的直咧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多吹了几下，试了试不再烫，小嘬一口，再夹一片青菜疙瘩，老更夫一脸的满足感。
　　“砰砰砰”
　　院里传来了几道敲门声，老更夫端起碗喊道：“谁啊，干啥呢？”
　　说着说着边嘬着粥边向院门走去。一打开门，一个脑袋就伸了进来，吓得老更夫一激灵差点就把碗扔了，老更夫怒道：“大白天的想吓死老子啊，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蛋！”
　　高守看自己确实举止不当吓着了老更夫，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对不起哈，没想成吓到您了，没事儿没事儿，就来看看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高守确实一脸歉意的样子，心中火消了几分，可还是有些余怒，想着这小子怎么现在来找他，想他定有什么事情，于是嘴上硬道：“老子用不着你看，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赶紧说什么事，不要耽搁了老子用膳！”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咕咕咕”话没说完，高守肚子便吵了起来，高守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肚子，然后又指了指老更夫的碗，再就抓了抓脑袋。
　　老更夫看他的样子，愣了一下，敢情这小子现在是来蹭饭的，想起以前这小子的老头子走了以后有一顿没一顿的那副可怜相，叹了口气，“把门给我带上，碗自己去拿，饭自己去盛，别跟大爷似得，再说你现在不傻了，自己的事儿自己干，一会吃完你收拾，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
　　高守听了这番话，心里一阵感激，赶忙跟着老更夫进了门。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啊，吃的还挺欢，欸，你他娘的给老子留点……”
　　没一会儿，高守打着饱隔剔着牙一晃一晃的走出来了，饿汉子饱了肚子简直真是美滋滋。高守边走边想，也不能老是这样吧，我得先把眼前的苟且搞定才行。
　　回到家里，高守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有些郁闷的抱怨道：“哎，身为两界人，同是一生活啊，还不如地球呢，起码吃喝拉撒不用愁，现在，吃都是问题。”
　　趴着趴着，刚吃饱的高守有些乏了，眼皮子重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之间，高守睡着了。
　　忽然，外面一阵尘土飞扬，马鸣狗吠拉回了w正在和周公聊天的高守。高守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哈喇子拉了好长一条，只是他没注意到这里。
　　看着窗外呆了一会。高守心里有些疑问，啥？外面咋了？伸手抹了一把嘴角，这才起身出去准备看看是啥子回事。高守大摇大摆走进院子推开门，伸出脑袋一看，除了有些浮灰，也没啥啊。高守一脸疑惑的收回脑袋，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到这么一句让高守很生气的话：“别跑，鳖孙儿！快来，这里有个鳖孙儿！”
　　高守听着这么一句话，气着想立马扯回头跟那人骂回去：说谁呢，说谁呢，你才鳖孙，你全家都是鳖孙！可当高守两只眼睛定焦在那人身上的时候，他立马缩回脑袋拴上院门，然后靠在门上，这什么情况，这俩人干啥的？
　　“开门开门，我们都看到你了，赶紧开门！”
　　“不开不开，里边没人！”
　　“开门开门，叔叔是好人！”
　　“不开不开，妈妈不在家！”
　　……
　　“你开不开？”
　　“不开就不开”
　　“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兄弟暴力了，来，石大，我们一起撞开！”
　　高守心里一紧，这俩货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非得进来，罢了罢了，反正家里也没啥，我看你们进来能干啥。高守转身，抽出门栓，一把拉开门，瞬间瞳孔一缩，这俩货还真的撞门来了，只见石大石二卯足了劲，侧着身，喊了句一二三就撞了过来，刚打开门的高守念了句我擦猛的一侧身躲了开来。石大石二俩人没想到高守能开门，但是使出来的力道太大，收不回来，这么一来乱了节奏，一脚拌在门槛上，噗通一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高守有些心虚的看着石大石二，小声的说道：“我说哥们儿，什么情况啊，你咋这么狠地摔自己啊，没啥事儿吧？”
　　石大石二心里火气立马喷腾起来，我擦，还不是你小子突然把门打开了，之前让你打开你偏不来，现在我们被你害了摔着了你还说我们哥俩自己摔的，你咋那么不要脸呢！俩人一边嘴里像蛇一样的发出嘶嘶声，一边用手揉着摔着的地方坐起来。
　　“嘿，我说你个鳖孙儿，还不赶紧扶老子起来！”
　　石二有些火气的说道。
　　高守有些心虚，“我又不知道你们是谁，妈妈说了一个人在家陌生人敲门不要开门，谁知道你们要硬闯，本着你们总会进来，那我就只能把门保住，让你们进来了，谁知道那么不赶巧，碰上你俩撞门过来，对不住啊二位，真不是故意的。”
　　高守边说边鞠着腰小步跑过去，准备扶起二人。正当他拉住石二胳膊的时候，石大突然把手抓住高守的衣领，一使劲，高守也和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拥抱，把他摔了个龇牙咧嘴。
　　“哈哈，叫你小子害我们，狗吃屎了吧，哈哈，臭小子，别咧嘴了，走，跟我们走，去村头。”
　　高守心里给了一个中指，骂了句阴险小人，便自顾自的爬了起来。
　　“去村头？干嘛去，我不去。”
　　“嘿我说臭小子，让你去你就去，到了就知道了，自觉点啊，别让我哥俩动手。”
　　石大看着高守，想着碰着个毛刺了，有些凶狠的说道。
　　“去就去，君子动口不动手。”
　　高守看着这俩高出自己半截脑袋的石大石二，有些虚道。
　　高守来到村头的时候，老槐底下已经占了很多人，不过都是一些头发灰白的老头老太太，没一个年轻人。槐树底下有个台子，都是石头搭砌起来的。此时站着几个人，脊背挺直，孔武有力，都是一脸刚毅之色。不过中间站了个看体型和旁边的比起来就秀气很多的人，不过却是背对着这些老头老太以及姗姗来迟的高守。
　　石大石二临近队伍，逐渐挺拔身姿，收起脸上的表情，把高守领到队伍的最前面便转身与他们的同袍站在一起。高守有些郁闷，这些人都是干嘛的？看着台上背着他的那个背影，这个人怎么这么装。只是人群里没有一点声音，老头老太似乎见惯了这场面，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惧慌张的表情，只是都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人。
　　气氛有些压抑，只有偶尔一阵丝丝缕缕的微风撩起发梢才会显得有些动态。高守不敢讲话，他看不出来什么，他也不知道老头老太在看些什么。他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静静地等着有人开口。
　　没过多久，一精瘦汉子拿着一本册子上了台，向背对着高守和老头老太们的那位秀气身影点了点头，便走上台前。
　　“今，自与胡满开战以来大槐坪共征甲士91人，征粮1568斤，大槐坪甲士共杀敌187人，共阵亡89人，两人失踪。”
　　精瘦汉子顿了一下，看了看台下的村民，借着又读下去：“其中，刘庆山杀敌三人，刘庆江杀敌两人，刘庆宝杀敌两人，李峰杀敌二人，李青杀敌二人，莫春林杀敌三人，莫小林杀敌一人……”
　　空气像是凝成一块，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高守突然想起到，这些功绩，可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这么一来，那么这些言语在在场的这些老头老太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挽起袖子的黑发妇女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几个面庞还稚嫩的幼童在这样的气氛下，终于哭了出来。凝聚的空气被哭声撕裂，高守心里竟然也有些难受，可能在之前那个傻子“高守”心里，也对那些村人心有身影。
　　高守成了大槐坪唯一一个年轻男子。
　　只是村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高守已经不是傻子了。
　　也没多久，大人安抚好了怀里的孩子，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精瘦汉子继续道：“战事暂落，我们守住了边城，想必那些胡满短时间内再无南下的心思。战事落幕，但我们不可懈怠，我们将再招入伍青年，守卫边城以防不测。你们作为功臣的亲人，以及防止受到流寇伤害，则由我们一个小队互送至大后方，那里，分房分地，你们会比这里更容易生活下去。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去收拾行李，我们尽早出发。”。
　　几位看着年纪最大的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低落的说道：“哎，走吧，走吧，都走吧，不能让我们这些后生白白流血。”说完便吆喝着众人回去收拾东西。
　　高守也随着人群转身，突然他在流动人群中停了下来，心里想着，我也没啥好收拾的啊，我回去干嘛？此高守非彼高守，对于那个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才落脚三两天的地方而已。这时，台上的精瘦汉子看到了人群中的异样，便仔细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自语道：这还有年轻人？看这身板挺结实的，刚好部队减员很严重，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于是喊道：“那位小伙子怎么回事，咱们得抓紧时间了，要确实不想收拾，那先来我身边报道登记一下。”高守听到有人喊话，便转了身，有些疑惑的看着那精瘦汉子，又看了看四周，边上没有小伙子啊，难道他说的是自己？精瘦汉子看着他点了点头，他又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精瘦汉子又朝他点了点头，高守这才确定，精瘦汉子确实是在找他。于是高守起身向精瘦汉子走去，不曾想人群里老更夫王贵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拉住高守，向那精瘦汉子说道：“军大人，他是我们村子的一个傻子，这不前两年招兵才没把他找去嘛，您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王贵仁在拉住高守的时候，有些人就停了下来看看什么状况，再一听王贵仁的话，走出去没多少步的群众都停了下来。这时一位驼着背的老人开口道：“军老爷，确实是这样的，他从小到大就是个傻子，您就放了他好么，他现在虽然还是傻子，但也是我们村最后的年轻人了，让他留在我们身边，让我们也有个好念想啊。”这时，已经转过身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回过头来，对着精瘦汉子说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