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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恒丰厂”不到一年,姬季远已经,决心要换厂了。这个厂,如此之阴暗。而且,干的又是印染工。姬季远学习、设计,并制造了制氧机。学了,那么多的知识,在这里,竟然一无所用。他不甘心,他绝不甘心。他不能如此庸庸碌碌地,在这里厮混。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但是,怎么换呢?
当时,中国还处于,一个严格的,计划经济的年代。每个工厂的编制、定员,都是规定得死死的。也不能多给,也不能少给。哪个厂也别想,多要一个指标,但也决不肯,少要一个指标。每个工人,进了这家工厂,他似乎就已经,投胎到了这里。他想要到别的工厂去工作,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因为,没有一个工厂,可以擅自招人,而所在的工厂,也绝不会放你走。因为放你走了,这个工厂,不就是,少了一个编制了吗?
当时的单位。分为国营、大集体、小集体。进了国营单位,就是拿到了铁饭碗了。而街道里弄工厂,则属于小集体。严禁有私营企业存在,如果发现你,冒充了集体单位,在做生意,那就是犯大忌的,更是要吃官司的。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公有制的年代。
在当时的背景下。想换厂,只有一条路。就是你,必须找一个人,愿意同你对换。通过组织,你到他的工厂,去干他的工作,他到你的工厂,来干你的工作,这就叫“双调”。但这种情况的概率,大概只有,几百万分之一吧!
这时正好,张恒周托人,捎来了一箱苹果。姬季远提着五斤苹果,按照从同学那里打听来的,史科长家的地址。晚饭后,便去了。
史科长见到姬季远,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似乎早就料到,姬季远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似的。
“吾想调厂,侬可以帮吾伐?”姬季远,开门见山地问。
史科长,摇了摇头:“难啊!除非侬勒公司里,或者纺织局里,有很粗额门路,否则,绝对勿可能!”史科长下了断定。
怎么找门路呢?姬季远在SH,根本就没有门路,他日思夜想,也没有一点办法。
恰逢杨副院长,带着李医生一行四人,来SH,参加学术研讨会。他们打了电话,姬季远赶到了,巨鹿路上的空四军招待所,去看望了他们。杨副院长,还给姬季远,捎了苹果。
“怎么样?肖姬。”杨副院长问。
姬季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他,回SH后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大家都长叹着。
杨副院长,回去后,过了一个月。周院长,专程来到了SH。他受,全体院领导的委托,来帮助姬季远,解决这个换厂的问题。
他带着姬季远,来到了永福路三十八弄的,这个弄堂。这里是SH市委,专门给老干部造的房子。周院长带他,专程拜访了两家人家。
第一家,是“四六九”,二外科的护士,小宫的家里。她父亲是个老红军,现任“SH市公用事业局”的副局长。周院长把姬季远,介绍给了宫局长,并代表全体院领导,请求宫局长,帮助姬季远换厂。宫局长,也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说他想想办法。
第二家,是“四六九”总机班的,接线员小桃的家,她父亲老桃,现在是,市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周院长也把姬季远,介绍给了他,也代表全体院领导,请求老桃,帮助姬季远换厂。
看来周院长,是有备而来了。他看了四六九所有的,SH兵的档案,找到了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副局长,一个市办公厅副主任。而且他们的女儿,都在他的手下当兵,能不帮他卖力吗?
姬季远很是感动。没想到,为了自己换厂,“四六九”的领导,竟然如此地重视。也不枉自己,在“四六九”的,那六年的拼命了。
之后,他一有空,就会去永福路三十八弄。去拜访那两家,周院长重托的人家,去听听有没有消息。但是,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
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但那两个老干部处,还是没有消息。
正在姬季远,焦急万分的时候,牛精钢来信了。他让姬季远,去到“五七零三”厂,去找一个,叫张玉峰的人,请他想办法帮忙。
大连有那么多的人,都关心着自己的遭遇,姬季远,真是无比地激动。他没有写信给牛精钢,但他是从哪儿得知,姬季远的遭遇的呢?姬季远就不得而知了。
姬季远去了“五七零三”厂。原来“五七零三”厂,就是空军第三修理厂。姬季远他们当年,一起进行篮球比赛的,“五七十六”厂,就是空军的,第十六修理厂。“五七零三”厂,正在进行着,一项声势浩大的工程,即造一架民航客机。***总理,为这个项目,定名为“七0八”工程。因为是仿造“波音七0七”的。当时党中央决定,放在SH进行这个项目。后来造成了,但没有用上,好像是做拉力试验时,飞机被撕裂了。
张玉峰,是“五七零三”厂的,篮球队的裁判。但他也是,XH区的篮球的裁判。姬季远,说明了来意后,他爽快地答应了。让姬季远三天后去他家。
三天后,他告诉姬季远,星期天上午去厂里找他,他帮着想办法。但要带着,球衣、球鞋。
星期天上午,姬季远又去了,“五七零三”厂。张玉峰把他,带到了一个篮球场。见球场上,正在进行着训练。张玉峰把姬季远,带到了一个,年纪约有,三十五、六岁模样的,威风四临的人的面前,说:“格就是,吾同侬讲额小姬,伊是打,空三军代表队额。”
“侬上场,试试看伐。”那领导说。
姬季远换了球衣、球鞋,上场参加了跑篮。跑完篮后,他被分在一个队里,进行了比赛练习。姬季远的球艺,立刻引来了,大家的注意。比赛结束后,篮球队长,找了那个领导。
“于书记,格人球打得老(很)好额,一定要拿伊弄过来。”队长说。
“侬去拿,劳资科长老潘叫过来。”于书记关照着。
过了一会儿,潘科长来了。
“侬拿侬额情况告诉伊。阿拉‘七0八’工程要调人,想调啥人,就调啥人,一点问题也没有,侬回去等通知伐。”那个于书记说。
“谢谢!谢谢于书记。”姬季远听了满心地欢喜,能调来这里来,参加中国人,自己造第一架,民航客机的工程,多么令人向往啊!
姬季远回去后,等啊等的,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但消息却如,泥牛入海一般。姬季远一趟又一趟地,跑了老张家,但老张也没有消息呀!
半年多后,消息终于来了。但不是好消息,于书记被抓起来了。原来于书记,有严重的,贪污受贿的行为。至于为什么,馬上能办的事情,竟然拖了那么长的时间,原因也知道了。因为,先前潘科长,要调一个亲戚进厂,也说是打篮球的,但于书记看了,球打得不好,就不让调。这次于书记,让调姬季远。这潘科长,反对是不敢的,但却一直拖着不办,这他是办得到的。也是他的,暗暗对抗的方式。但他终于拖到了,这个于书记,被抓的时候了。
姬季远,一下子又陷入了,没有方向的茫然之中了。“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地,折磨人啊?”他仰望着苍穹。
姬季远,又带了一份,比较贵重的礼品。第二次又去了,“恒丰厂”劳动工资科的,史科长的家。
“格没有办法了,只有最后一种,勿是办法额办法勒。”史科长沉思着说。
“啥额办法?”姬季远,焦急地问。
“要叫‘恒丰厂’勿要侬,侬要想办法,让印花车间,把侬送出来,上头额事体,吾来想办法。”史科长说。
“哪能叫车间,拿吾送出来呐?”姬季远,不解地问。
“请病假,生毛病,反正要叫,倪似水搭曹传邦认为侬,勿但勿派用场,反而搭伊勒找麻烦。”史科长想着、说着。
“而且,侬还要,寻好接收单位。因为,侬格样子调动,叫‘单放’。要一个单位,同意放,另一个单位,同意收,才可以办得到额。”史科长又告诫着说:“格条路,从解放以来,就没有人走通过过。如果侬走通勒,格侬就是,“恒丰厂”额,第一个‘单放’额人。”
“吾晓得勒,谢谢侬!谢谢侬!”姬季远谢着,抱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史科长的家。
姬季远,开始请病假了。但他身体那么棒,哪有病啊?他只能想方设法了。
有时,他去医务室,说头痛。医生问,血压高不高,他说不知道。但他的两个脚尖,抵在了地上,把屁股抬离了凳子。等医生绑好了血压计,一量,“哟!上头一百九,下头一百十。”医生便开了,一天的病假,“侬要好好休息额,介高额血压。”医生叮咛着。
有时,他去医务室,说发烧。医生给了他一根体温计,让他坐在一边,含在嘴里。他往往趁医生不注意,在体温计的另一头,用手指弹了几下,再看一看,只要超过三十八度,就有一天病假了。
有时弹重了,一下子弹到了,四十二度了。他赶忙转过来,在另一头,再弹上几下,让水银柱返回到,三十八度多一点,再含在了口中。当然,这又是一天的病假了。
有时上中班,他在俪俪家里,深深地吸了二支烟。吸完后,快速蹬着自行车到厂,进厂门后,就走进医务室。说心慌,医生给他号了一下脉:“哟!心跳一百二十一跳了。”便又是,一天的病假。
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车间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印花车间,有三百多号人,少一个工人,和多一个工人,都是微乎其微的,没人重视的呀。这个办法不灵。
姬季远这次,想了一个绝招。他连续,五天五夜没有睡觉。除了上班,下班回家后,该睡觉的时候便看书。由于神经也焦虑,五天后,他左眼眉毛的中间,竟掉了一大块。左眼的眉毛,分成了两小块了。他去了“卢湾区中心医院”,看了中医科。
医生号着脉,在他的病历卡上写着:“脉弦细,速高。”
“舌头伸出来,看一下。”医生说。
姬季远,伸出了舌头。医生又在,病历卡上写着:“舌苔白,且厚、腻。”
医生,用手摸了摸,姬季远的左眉毛,又写道:“左眉,大块脱落。”
“侬是,上啥额班额?”医生问。
“三班制额。”姬季远回答。
医生又在,病历卡上写着:“诊断:严重神经衰弱。建议:常日班工作。”医生合上了病历卡,交还给了姬季远。
姬季远,拿着病历卡,在车间主任办公室,找到了曹传邦主任。
“曹主任,医生要吾上常日班。”姬季远,把病历卡,掀到了那一页,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并用手指着,写着“建议:常日班工作”的地方。
“格勿可以额。”曹主任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用夹子夹着的纸,一张一张地翻着,远远地给姬季远看:“吾格里,都是要敲红图章额,侬看,每一张都有红图章额。”
姬季远看那纸,似乎便是,医务室的处方单。他突然,左手撑在桌面上,一长身伸出了右手,一把夺过了,曹主任手中的,那一叠的单子。曹主任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敢从他的手里,抢东西的工人。
姬季远翻看了,那一叠单子。发现所盖的红章,都是医务室的红章。他把那一叠单子,还给了曹主任,往医务室走去。当他走下楼梯的时候,曹主任那,大张着的咀,还没有能够闭上呢!
医务室的医生,看了病历卡后,毫不迟疑地,在处方单上写着,“常日班工作,一个月”,并盖上了,红印章。
才十分钟,姬季远又出现在,曹主任的办公室了。曹主任的嘴,刚刚才合上。
“曹主任,吾红图章敲来了。”姬季远,把医务室的证明,又推了过去。曹主任一语不发,脸憋得通红。
印花车间,都是三班制工作的,只有寥寥数个领导和管理人员,是上常日班的。根本,就无法解决,姬季远的,上常日班的问题。印花车间只得同,打包间商量,让姬季远去打包间,工作一个月。因为打包间,倒是做常日班的。
姬季远,被领到了打包间,其实打包间,只是一个班组,并不是一个车间。曹主任把姬季远,介绍给了,打包间的班长后。姬季远便,去一旁坐了下来。
打包间有三台打包机。工作是断断续续的。有布料送来,大家就起来干活。姬季远干完了,填单子送仓库后,大家总是三三两两地,靠在四周的墙上坐着,等下一批布料送来。
姬季远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靠墙坐了下来。以后,凡是班长,站起来工作了。姬季远,便跟着站起来,在一旁帮助着。打包打完了,大家都会四散坐下。而姬季远,便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里。他同谁,也不打招呼,同谁,也不讲一句话。他从进入打包间的第一天,直到离开打包间的最后一天,都没有同任何人,讲过一个字。打包间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姬季远。但姬季远,毫不理会,我行我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姬季远又回到了,印花车间。他被调到了丙班,在溴化机工作。他还是不同,任何一个人讲话。除了干活,就坐在了一旁。
暗流又涌动了,都说姬季远,发神经病了,连眉毛也,全都没有了。但姬季远,不管不顾,仍是如此地坚持着。
他又看了,五天五夜的书,他又去了“卢湾区中心医院”,还找了,上次看过他病的,那个医生。
“侬哪能,越来越严重勒?”医生问。
“吾也勿晓得啊?”姬季远回答。
“吾勿是建议侬,上常日班吗?”医生又问。
“厂里只叫吾,上了一个月额,常日班。又调去,上三班勒。”姬季远,无奈地说。
“格勿可以上三班,侬有毛病,有严重额,神经衰弱症。侬勿可以上三班额。”医生,着急地说。
“厂里勿管,侬写建议常日班,伊拉就叫吾,上了一个月额常日班,吾又没办法。”姬季远,愁眉苦脸地说。
“格,格样子伐。”医生,拿起了病历卡,写完了病情之后,在诊断的后面,写上了:“建议脱离,三班制工作。”医生又合上了病历卡,交给了姬季远。
这回姬季远,直接走到了医务室,盖了红印章。又拿去交给了曹主任。
曹主任拿着那张,医务室的证明,去了劳动工资科,找了史科长。
“格额人,是勿是调到,别额车间去,伊要上常日班,阿拉车间,又没有常日班。”曹主任,哭丧着脸说。
“调到啥额,车间呐?常日班车间,倒是有好几个,但是人家收勿收呐?格人勒厂里,名气好像蛮响额伐?要么,侬自己去商量。”史科长提议着。
曹主任,找了机动车间,又找了雕刻车间,但是,都不肯接收。凭“恒丰印染厂”的,暗流的涌动,其实,全厂都已经知道,姬季远有神经病了,谁还敢收他啊?
于是,史科长,便在业务会上提出:“格人放脱算勒,少一个指标,就少一个伐,一千多个人,少一个,也没有啥额影响,但留下来,影响,倒是蛮大额。”于是,‘单放’姬季远的问题,就这样决定了。
史科长,找了姬季远。告诉他,厂里已经同意单放他了,但要他,赶快落实接收的单位:“否则,夜长梦多啊!”史科长,轻声地提醒着。
到哪儿,去找接收单位呢?姬季远,想起了李洪才,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格瘪三勿是?机电一局额,工会主席吗?”姬季远想道。他晚上,就去了李洪才的家。
李洪才一个人,在家里喝着闷酒。见姬季远进来,他眯缝着眼睛,斜睨了姬季远一眼,他又去拿了一个杯子。
“吃……吃老酒,……一醉能消,……啥额……啥额秋啊?”李洪才说。
“一醉能消万古愁!啥地方来秋啊?”姬季远纠正着。
“一醉能消……万古……秋”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啥地方……有愁啊?”
姬季远,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格啥额酒,土烧酒嘛?侬格好酒呐?”姬季远问。
“吃……吃光唻!”李洪才,叹了一口气:“吾……吾格工……工会主……主席,拔……开脱勒。”
“为啥?侬勿是,当得好好额吗?”姬季远,焦急地问着。
李洪才,讲也讲不清楚。后来,他哥哥下来了,才告诉了姬季远。
原来,提拔李洪才的那个,机电一局的副局长,一心想当局长。因此,他不断地捏造理由,匿名举报局长。又在各个部门安插亲信。可是,给纪委查实了,被撤销了全部的职务。他所安插的亲信,也都被查撤了。于是,也牵到了李洪才。李洪才被调回了群力机模厂,连厂工会主席,也不让当了,直接到车间,当了工人。他想不通,便天天如此喝酒,家里人劝也没有用,只能让他,自己想通了吧!
姬季远告辞了,便往家里走去。
朱伟雄的父亲,在CN区粮管所工作,专管,各个工厂的粮食的供应。他答应帮姬季远,找到接收的工厂。他要姬季远,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他的所里。他便带着姬季远,一家一家工厂跑着。来到了一家工厂,就问这家厂,需不需要人。
就这样,跑了十多天了,也跑了有几十家工厂了。但人家一听是“单放”的,就摇头了。这年头,谁肯把工人的名额,轻易地往外送啊?凡是“单放”出来的人,大家都认为,肯定是有问题的。平白无故,送一个工人的名额出来,有病啊?
连连的失败,急得姬季远,焦头烂额了。他茶饭不思,每天惮思竭虑地想着,但这有什么用啊?史科长,已经找过他五次了。说迟则有变,时间长了,是要露馅的。
就在这天,张杰伦又带人,来看姬季远的家具了。他见姬季远,紧锁着双眉,就问了原因。姬季远,如实地告诉了他。
“要么,吾到阿拉厂里,去帮侬问问看?”张杰伦说。
“好额呀!谢谢侬勒!”姬季远说。
第二天晚上。张杰伦特地来告诉姬季远,让他明天上午,去“SH铅锡材料厂”的劳动工资科,谈一谈看看。
“好额!好额!谢谢侬!谢谢侬!”姬季远,喜出了望外。因为,他跟朱伟雄的父亲,跑了几十个工厂,没有一个工厂,说要同他谈谈看。看来这次,有希望了。
第二天上午,姬季远找到了,安远路727号。门口的牌子上写着:“SH铅锡材料厂”。
姬季远找了门卫,说要找,劳动工资科的,科长冯均成。门卫向东指了指:“旁边额,一扇小门进去,到两楼办公室,门口有牌子。”
姬季远如门卫所示,找到了那幢大别墅的,二楼的一个办公室,门口有一块小牌,写着“劳资科”。
冯科长,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五十来岁的年纪,瘦削的脸庞。一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但姬季远,一时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又奸又滑的眼睛。是谁呢?
“侬今年几岁了?”办公桌那头的,冯科长开言了,他是绍兴人。
“廿八岁。”姬季远回答。
“侬是部队里,哪一年复员额?”冯科长问。
“一九七四年,回SH额。”姬季远又回答。
“侬格三年多,勒啥地方上班呐?”冯科长又问。
“勒‘SH恒丰印染厂’上班。”姬季远又回答。
“格侬,为啥要调厂呢?”冯科长还问。
“工种勿对口。做印花工,吾勿适应。而且,车间里非常毒。”姬季远如是地,回答着。
冯科长,诡异地一笑。姬季远一下子想起来了,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的?那是在,狼的脸上。
“侬是,小张额战友?”冯科长,开始发话了。“伊介绍额,吾当然是要,拔面子额。但是,吾闲话,要同侬讲清爽额。”他顿了一顿。
“阿拉厂,目前需要额工人,是熔炼间额,班头是常日班。格熔炼间,一共有三个工人。但现在,只有两个工人勒上班,还有一个工人,因为铅中毒,现在还住勒医院里。因为厂里,没有其他工人,愿意到熔炼间去上班。侬如果愿意来,就只有,到熔炼间上班勒。”他望了望,姬季远的那张,清瘦的脸庞,“侬人那么瘦,吃得消伐?”
“连续两次,五天五夜地不睡觉,人还能胖吗?”姬季远心里想着,但是他的回答却是:“吾身体蛮好额,勿胖是因为,印染厂上三班制额,到格里上常日班,马上就会胖起来额。”姬季远,如是地回答着。
那冯科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笑中,满是疑虑,满是不信。姬季远,也对他笑了笑,大家心照不宣嘛!
这个岗位,是个人人都,谈虎色变的岗位。因此,这厂里需要这个工人,补上这个岗位。显然姬季远所说的,冯科长根本就不相信。但他需要,补上这个岗位啊!
至于姬季远,为了换厂,在“恒丰印染厂”,已经破釜沉舟了。如果再找不到,接收的工厂的话,他就只能乌江自刎了。因此,不要说,这个岗位有剧毒,即使是上战场,有生命危险,他也干定了。
“格侬,有问题伐?”冯科长,又诡异地笑着问。
“没问题!”姬季远,肯定地回答。
“格侬,拿格张表填一填,侬回去等调令好了。”冯科长交待着。
“好额。”姬季远回答着。
姬季远,回到“恒丰厂”,度日如年地等待着,但讯息全无。人说:“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急白了头”。姬季远这一个多星期,直等得,两鬓都爬上了繁霜。一直等到了第十四天,车间通知他,去一下劳动工资科。他赶忙急步,去了劳动工资科。
“侬额调令来了。”史科长笑着说:“是‘SH冶金工业局’额。侬拿格张介绍信,去‘印染公司’,调介绍信伐。”
“好额!谢谢侬勒!史科长!”姬季远,兴奋地说。
“勿要谢!侬也应该,转转运道勒伐。”史科长,善意地提示着。
“谢谢!谢谢!但愿如此伐!”姬季远,一叠连声地谢着。
姬季远拿着,“恒丰厂”的介绍信,去“印染公司”换了介绍信,又去“纺织局”换了介绍信。又拿着“纺织局”的介绍信,去了“SH市冶金工业局”,换了“冶金工业局”的介绍信,又去了“SH有色金属总公司”,换好了最后的,去工厂的介绍信。
姬季远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去工厂报到,是已经来不及了。今天,是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一九七七年的,最后的一天。
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新的一年里,换了新的工厂,这是不是好兆头啊”?姬季远仰望着苍穹,心中充满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