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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由的几刀狠狠的刺下去，拔出来。可刀刃上并没有染上鲜血，甚至还带出了几缕棉絮。吴由连忙掀开被子，看到的却只是几个枕头，它们被好好的摆放在床上，组成了一个人型。手机还放在枕头边上，吴由知道，自己被骗了。
“贱人！”吴由怒骂了一句，他将被子掀起扔在地上。棉絮飞舞在空中，而他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环顾。但缪可就像消失了一样，无论他怎么翻都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暴怒的吴由，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他丝毫没有听到门口开锁的声音。
而就在房门被人冲破的一刹那，一道人影飞扑到了程香君的身边。那是姿容憔悴的缪可，她尖叫着，好像她一直都在，从没消失过。
冲破门的人愣住了，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反应过来。他将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只要吴由一动，他便会抽出枪。
“阿君……”梁方域背对着程香君和缪可，他侧头轻声喊着，希望地上昏倒的人能给他一个回应。
吴由没管其他人，只是盯着缪可，他难以置信的表情里，充满了惊愕。恨意在弹指间便冲破了他脑子里危险的防线，他喊着“我杀了你！”
“别动！再动我们开枪了！”进来的警员，警告着吴由，可吴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梁方域在警员说话的时候，一枪打落了他手里刀，几下便将他制伏。
“放开我！”手铐落锁的时候，吴由还在激烈的挣扎着。他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缪可。
他发现，缪可也在看他，那双眼睛里竟是一抹得意的色彩。
缪可微微浅笑，嘴唇轻起，似乎在说些什么。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话。就连吴由也一样，可在场清醒的三个人中，却只有他双眼失去了焦距。他的挣扎停止了，警员拉起他，他仓皇起身，摇晃了几下才稍稍站稳。见他不再抵抗，便准备押着他离开这里。可吴由突然挣开警察，朝着不远处的落地窗奔去。
“别！”
“吴由！”
梁方域与警员同时冲了过去，吴由并没有回头，而是顺着打开的窗子，直直的坠落了下去。下面是正在施工的工地，工人们刚刚散去。半干的水泥地，被渲染上了一片鲜红。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程香君悠悠转醒，表情还有些呆愣。缪可半哭不哭的脸，和梁方域担忧的神情。是程香君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情景。而第二个，就是警员落寞的眼神。
“姐姐！太好了，你没事！”缪可喊着，抬手擦拭掉眼睛里溢出的泪水。
梁方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程香君在四周张望了一圈，周围没有吴由，却在门口处多了一抹红色的鬼影——林清辞。
程香君本想发问，却被梁方域打断。程香君在光荣出院后的第二天，再次住进了医院之中。相同的病房，相同护士，相同的探访者梁方域。而探访者，也只有梁方域。
“事情怎么样了？”
程香君的问题，梁方域并没有什么答案。他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结果，现在吴由死了，线索全断了。就算知道那姑娘遇害，也不知道去哪找她的尸体。”
程香君点点头，在得知吴由坠楼自杀的时候，她很惊讶。从缪可口中听到的人，并不像一个会自我了结的人，恰恰相反，如果他是为了保命而灭口，那他应该很珍惜生命。
当然，一想到吴由，就会想到缪可。
“对了，缪可呢？”
“她应该还在录口供。”梁方域是处理完一切，就跑过来的。他走的时候，缪可应该还在那儿，但他探病心切，竟然把缪可给遗忘了。
他们都沉默了，话题在吴由的事件结束后，就消散的一干二净。梁方域也找不到别的可说的，尤其是，当他看到程香君微皱的眉心时。
程香君在思索一些事，她总是隐约感觉，在这么大的一个谜团之中，她漏掉了什么。
沉默没有持续多久，梁方域接了一通电话，表情突然变了，他说“阿君，你好好歇着，我去办点事。”
“嗯。”程香君点点头，看她呆愣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梁方域已然习以为常了，他留下张字条，便离开了病房。
思维之中的程香君思索着，站在她病床旁边的林清辞，却是一脸的阴翳。
早些时候，他无法进入那间房间，只能在门前徘徊。他丝毫不认为旅馆会有什么镇宅的法宝，也不觉得哪个无聊的术士会在那里贴上什么符咒。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吴由身上有怨气？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吴由的魂魄？”林清辞看着程香君喃喃自语，他看向她头上的纱布，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同一时间，程香君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林清辞的目光，顺势落在了她手腕上。
红绳萦绕在洁白的皮肤上，那枚色子随着程香君的动作，贴着她的胳膊。可白瓷打磨的色子上，却覆盖着一丝黑气。
林清辞想仔细看清楚，可程香君的手却并不如他所愿。手缓缓放下，林清辞突然伸手去拦。他是碰不到她的，实体穿越魂体的瞬间，程香君感受到的是如前几日一样的寒气。而林清辞感受到的，是一股难言的落寞。
那块已经不再跳动的肉，传来了一种名为落寞的酸胀感。
程香君看着他，短发之下，林清辞被血色填满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光芒。
“林清辞。”程香君的声音，叫醒了他，他偏头看去。收回手的瞬间，也与程香君拉开了距离。
“失礼了。”林清辞拱拱手，面上还是那么温润。
程香君摇摇头，问“你之前怎么不见了？”
“在下被东西挡在屋外，无法入内，是以……”林清辞的话顿住了，他垂下头。程香君看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来这里，遇见缪可与吴由，都是因为那件往事。不过这对于程香君来说，倒没什么。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自然不会。”
程香君听罢点点头，可眉间的曲折，却没有因此而舒展。她很不解，宾馆为什么会有能阻挡冤魂的东西？
不过这些，她不懂。她只能疑惑的看向林清辞，寻求答案。
可这件事，林清辞也没有答案，他微微错开视线说“在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发现那枚我附身的色子上，有一丝鬼气。姑娘可让别人碰过它吗？”
“鬼气？”程香君抬起手，她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丝气息又是怎么沾上的呢？程香君想着，脑海里出现了缪可和吴由。她猛地坐起身，脑子里纷乱的迷宫，似乎因为这句话，整理出了一条，通向答案道路。
“不仅如此……”林清辞面色凝重，他将他发现却还未来得及告知程香君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
天啊……程香君一时失神，往日里飞速运转的大脑CPU，终于在灵异知识点的冲击下，歇菜了。看着程香君的沉默，林清辞没有打扰她。他自己也清楚，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了，程香君是否相信，都存在未知。
只是，这件事牵涉太多了。他私心想着，不希望这个与程梦乔面容相似的少女，陷入麻烦之中。
“人死了，魂魄就会飘出来吗？没有特例？”
林清辞一愣，说“其实，人在进入假死状态后，灵魂就会暂时脱离肉体。如果能活下来，那么脱离躯体时的记忆就会消失。相反，当肉体彻底消亡后，灵魂就会拥有意识。所以，很多鬼魂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你也说了，你并没看到吴由的灵魂。”
“嗯，不仅没有他的灵魂，连应该来接人的鬼差，我都没感应到。”
鬼差？听到这个词，程香君脑海中立刻冒出一黑一白，吐着长舌头的神话人物。这般深入人心的形象，在程香君的脑子里蹦来蹦去，实在没法删除。
“林清辞，如果你遇到鬼差，会被抓走吗？”程香君好奇的问到，一双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就差用手机将这些知识点，全部记录下来了。
林清辞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说“若是被鬼差找到，我可就惨了……”
“嗯？”
“我如今是一抹冤魂，若是被带回鬼界据说会被罚光所有功德，连转生都会很麻烦。”
程香君眨眨眼，林清辞话里的每一个词她都听过，也知道含义，可链接在一起，怎么全是乱码了呢？
林清辞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鬼魂下辈子寿命的长短，运势的好坏，完全是由功德决定的。而这份功德，也会在地府累积，就像存入洋行的钱财一样。”
“你不是死了没多久就被封印了吗？还能记得这么多？”程香君有点惊讶，结合之前程家的事件，推断出林清辞被封印的时间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她很疑惑，为什么林清辞还能记得这么多。
“这就有些复杂了。我只知道在魂魄离体后，曾经死过的记忆就会重新浮现。虽然脑中并无前尘往事，但关于鬼界的事情，还是记得的。。”林清辞抬起手，挡住窗外的暖阳，阳光下，他有些感慨“人有人路，鬼有鬼途。人可以生来就拥有很多天赋，鬼或许也有保留记忆的方法吧。”
林清辞收回手，再度看向程香君，问“这件事还是过于深奥，我也是一知半解，姑娘可还有何处不明？”
程香君摇摇头，林清辞声音柔和，清澈，语速缓慢随和，听他说话，怎么都是一种享受。
这，或许就是他名满玉城的原因吧……可惜，英年早逝。
“至于鬼差……”林清辞接着解释道“鬼差我并未见过，鬼魂皆可以感知他们的气息，只是普通魂魄只通执念，至于我这种，七成惧怕，三成躲避……”
“那鬼差是人形吗？就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那样？”
“这我就不知了。”
“啊？”程香君说话间有些遗憾，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中。她坐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将衣物裹在在自己身上。林清辞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一时有些疑惑。
“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去工地看看呀！趁着新鲜热乎，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来呢！”程香君站在门边，脑袋在木门的玻璃上张望了好一会，正准备开门，却见林清辞整个魂体从木门中浮现出来，直接挡在她身前。
“不可。”林清辞面容严肃的说“姑娘伤势未愈，不适合过度操劳。”
“嗯……”程香君抿着嘴，语气有些无奈的说“你往后退点，太近了。”
林清辞也反应过来自己与程香君的距离，他这一退，直接退到了门外。
程香君合拢衣服，慢慢绕过值班的护士姐姐，朝着电梯飞奔。一路上除了林清辞碎碎念的声音，程香君几乎毫无阻碍。
“程姑娘！”
“都说了一路了，要么跟我去，要么别管！”程香君被念叨急了，冷冷的说了一句。程香君知道林清辞的善意，只是她已经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吴由那一下，砸的不重，真正让她昏迷的，是那份痛彻心扉的恨。
可惜之前时间太短，她看到的只是一些灰蒙蒙的残影，根本没什么实际意义。
夜色深沉，工地已经停止了施工。
偌大的空间空荡荡的，却隐约能听到清脆的脚步声。
会是谁？
程香君脱下鞋子，赤脚站在地上。她尽量平静自己的呼吸，慢慢朝着那块被警戒线封锁的血迹走去。血迹上空，旅馆的霓虹灯闪烁不歇，在这片灯火中，程香君渐渐看清了血迹边缘站着的人，那个人一身漆黑的萝莉裙，夜幕之中，她打着伞遮挡着血迹。
蕾丝伞慢慢抬起，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出现了缪可精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