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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飞蓬子 /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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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终于唇干口燥的时候,这一阶段的工作就算完了。他又变成打了胜仗的将军,他手上拿着杯子,牙刷正放在杯子里;他抽出他短小的军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踢了两下正步,将刀立于胸前,再指向前方,他带着严肃而认真又难以掩饰的高傲向屋内走去,他的身后正跟着千军万马呢,两边都是狂热的簇拥者。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全然不顾在一旁摇尾转圈的四条腿先生。那是他忠实的人民群众。
  你不会明白,一个神经质的人,陪着一只狗,或者是一只狗陪着一个神经质的人,再或者是一个神经质的人和一只狗;在这里狗儿恢复它活泼的本性了,可就算现在让它回归流浪,它的内心依然充满活泼,一切都如同梦一般,噩梦和美梦都没有区别,它还是那个它,它永远都有自己的光辉所在。他没有那样真挚的内心,所以他只能看着自己慢慢褪去光华,露出白骨;他多么期望有什么东西能够止住他飘散的灵魂,告诉他他是有用之人;与其说他想要别人依靠他,不若说他想要有个依靠;他太过于孤独了。
  不得不说,他活得不如一只狗,无论他消极的情绪还是苍白的自我安慰,都让他的灵魂无力,这灵魂在此刻已经成为他的负担,那只四条腿先生的纯粹,却彻底解放了它的灵魂,这只能说明它不必依靠于他,而他又如何依靠于它呢;他只好重归他的孤独,连同他的灵魂一起消失。
  直到客厅他才停下,如同完成一个庄重的仪式,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将刀收入刀鞘,又走进那个令人窒息的小盒子里,把它们复归原处。将军收刀之后要表情严肃,凝视远方;他就站着不动,盯着毛玻璃般的镜子;直到小先生用爪子抓他的鞋,抱着他小腿的时候,他迫于回应的需要才笑着走出小盒子。将军的凝视结束了。
  林先生摇尾小跑到他的面前,停下来抬起脑袋看着他。他猛地拍了下巴掌,吓得他那忠实的臣民往后一蹦,他憋不住笑,转身站起后打开墙钉上挂着的背包,他要保持严肃,在他的臣民面前表现威严。他从包里掏出两根火腿肠,咬掉锡封后巧妙地剥开来,再把塑料包装连同锡封一起扔进垃圾筒里。小先生欢快地跑到垃圾筒边嗅了嗅,又跑回他身边来了;他强忍着笑,做出要吃掉的样子。小家伙都发出“呜呜”声了。
  他夸张地“嗷呜”一口,牙齿互相打着架,带着满眼的悲伤,叹着气,把小家伙的前腿拉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板上,狗儿不再看着他,一心扑在食物上;他又开始循着干了的水迹找寻那个消失了的红色塑料小碗,水迹在房间地板上消失了,他想也没想,就伸手在床底下摸索,不一会儿,小碗连同灰尘一起被拿出来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无奈地笑了。
  等他洗完了手和碗,接着一碗水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进食完毕;它摇着尾巴迎上来,他把碗放在地上,狗儿用舌头舔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他就那么看着,直到它重新抬起头来;他缓缓地蹲坐在它身边,躲过它湿漉漉的舌头,左手抱着它的脖子,右手轻拍它的头,每拍一下它就全身抽搐一下,闭一下眼睛,这是一个告诫,在它眼中却变成了一个游戏,他无可奈何。他一直认为适时的告诫是有必要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它认为是游戏也无所谓,至少可以增进他和臣民的距离;显得他既仁慈又有威严。
  嘿,你不应该这么调皮,小孩子不能钻床底下去,还把碗到处乱扔,听到了吗;汪汪汪;好吧,我来拍拍你的头,你要记住哦;呜呜呜。
  之后他就站起来了,重获自由的林先生立即跑开,它还是没有听话,把碗给扑翻了,水洒湿了客厅的一块小方砖。他视若无睹,径自走到窗前;现在他不在凡尘之列,是处于世外的人,看着众生百态,不怒不喜,不悲不欢,他只是看着,连呼吸都不曾变化;可就是这个在楼上识人的人,在他的不屑里,又多么需要别人来识他。
  他一直自以为是千里马,世上缺了伯乐,就好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把一切归于此,连同现下的困顿也归于此,他把此又归于时运;或许我不需要在这个时代,我不应该在这个时代,我应该算是投错了胎;我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也是有谋略的,也许我还能学点武功,学点辩技,然后驾着扁舟,一路直上国都,觐见君王,陈以韬略,那就能够有用武之地了;或者即使在这个时代,他也能够从千年之前的梦幻里,找出他自己的路来,因此这个时代对他的意义和挑战,比之千年前会更有成就感;那本就是和他所看到的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矛盾、不安和莫名的希冀里,他该何去何从。
  他轻轻地开了门,看到客厅地板上只剩下未干的小水滩了,狗儿没了踪影,碗儿也不见了;房间里传来“扑通”声,他没有走进房间,只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踩着玄妙轻盈的脚步下楼,吹着Tennessee的调,胡乱地敲着不锈钢制的栏杆。他是在演奏,他有自己的节奏;但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懂,或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懂,他可以表现得沉醉其中,也可以表现得一脸懵懂;一切都在他自己。
  在推开一楼楼梯门的一瞬,口哨戛然而止,他的脚步也变得稳重;他不想让别人以为这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小伙子,尽管完全不能体现他有精神问题,但他依旧往全面去思考,于是他停止他的演奏。
  他以肃然的姿态立着,看着对面叫做“天佳”的小杂货店店主慢慢拉起卷帘门,再把一辆电动车推到门外;那是一个面容黑红,一脸疲倦与无奈的微胖的中年人,每天都准时开门,每天都来客稀稀;但只要一入夜,小店侧门就会摆上几张椅子,慢慢地就聚集起当地的人,多是与他年纪相当的,他们高谈阔论,要直到十点之后才散去;当你每天晚上都需要忍受如同麻雀啾啾喳喳争吵般的噪音,在隐隐可闻之中扰乱你的神经,而你一个外乡人的身份,又让你无可奈何,心中难免升起怨望。我大概本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就这样看着,想要走过去说点什么又有些觉得不自然,停顿了一两秒后,他关上门,手别在裤子兜里,一副凛然的表情,迈开步去。他仍旧无法鼓起勇气去反驳什么。
  他兜兜转转地沿着屋檐边走,偶尔有空调水滴落在他的肩上,他像是完全没看到似的,也不去掸开,脚步却更快了,几乎要小跑起来。他对这里已经熟悉了,他的目标明确,没有迟疑;但他对这里又都陌生,他要小跑起来,他只是想尽快逃开,他要逃开所有的一切,单单剩他一个人便好;那是他的心境,不是外在因素的干扰,他厌倦他自己。他受困于他的厌倦,又不能真如他自己所想,这像是对葡萄的喜爱不可得之后追加的诽谤,他就是那只可怜可悲的狐狸。最后他无疑要随着流水漂浮而去,一如他之前和之后的千千万万只狐狸。。
  在经过路转角那个面饼小摊的时候他一下子顿住脚步,向那个围着围裙、戴着皮手套、满面油光的妇人点了两个油饼;看起来是很平常的做法,就是面粉的搅和,撕成小块,揉圆,用擀面杖推薄,均匀地撒上馅料,在边缘用手指蘸水抹了一圈,又拿一小块,揉圆,又用擀面杖推薄,盖在上面,揉合上下边缘的接缝,又轻轻地压实,然后就放进油锅。他从刚才莫名的急切和焦躁里摆脱出来,从这里可以看到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于他而言是个安慰,现在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油锅;面饼在上下翻滚,颜色从白色变到橙黄最后变成了金黄,捞出的时候已经炸得焦脆了,看起来生意不好,旁边堆了一摞面饼了;这一摞上面新出锅的是黄亮的,还在冒着热气,下面冷却了的就变得棕黄,它们都淌着一层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油,我想这也是大家不愿停留的原因吧,香气之下的毒药在飘散,大家都明白。我还是买了,他说不清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必须似的在进行,生产,销售,消费;或许转过哪天我也就学习这样的方法在维持我的生计了。
  这是一个苦差事,是风尖浪口的生意,用着污油在毒害人,我想我现在又不会愿意以后去做这种事了。他一边腹诽一边掏出皱皱的纸币付钱,贩子摘下手套笑盈盈地接去,从随身背着的老旧皮包里翻出零钱,递给他时已经沾上了油污,他还来不及抱怨一句,就看到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他原本就中度近视的眼睛,加之出外就不戴眼镜的习惯让他看不太清车头闪亮的红色指示灯上的数字是多少,可他还是在期待中往公交站台跑去,跑到近前的时候,车子还停在那儿,他却慢慢止住脚步,不是,他对自己说,望着打开的车前门他背过身去,车就又这么缓缓地离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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