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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晨和主上的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傅云尝试联系了系统。
“这次的任务……可能算是已经基本完成了吧。”傅云如实报告了目前的情况。
系统界面上逐渐显现出一段不曾有过的无声视频，像是一个在繁华街道上极速行进且不断转弯的摄像机所拍摄到的画面。画面中央那个随说话声旋转跳跃的圆圈自己兴奋地转了一会儿。系统的声音说：“稍等，我在调动我的评分能力，给你做一下分析哦。”
过了一会儿，系统界面上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窗：“65/100”，附有一个进度条。这分数看起来有点低，傅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这个弹窗。随后傅云看了我一眼，却发现我已经看见了他的分数，只好尴尬一笑。
视频还是刚才的繁华街道，但画面中央的圆圈淡定了下来。系统对傅云的表现发表了一番评论。
她对目前的僵局并不算很满意。她分析说，傅云本该多考虑一些意外情况，比如说如果没能杀死夜晨的全部手下该怎么办。夜晨的手下会给困在里边的人送去水和食物，夜神不会被困死在其中，这个僵局不会自然而然地结束。结果必然是需要更强大的人来介入，这样事情就会闹得更大。
“你说得对，不过你真的很严格。”傅云说。
但傅云很快又听到了一些好消息——只要傅云能够将现在这个僵局打破，系统将提供一套内部资料，对提升实力大有帮助；另外，顺利的话在这之后只要再完成一个任务，傅云就能从沉舟境升到漏船境。
“你听见了吗？”傅云对我说，“她说这个僵局是可以打破的。”
他好像感觉系统说的话总是有什么深意。
从这时开始，傅云一直就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盯着附近来来往往的人看。一开始我以为他在监视潜在的敌人；后来才发现，他是在观察每一位工友的表现。
我想起来系统还对他说过，工地上人才济济。傅云大概是觉得这句话里也有深意。
第一个回来打探消息的就是庄之武。
工友们比夜晨还要没耐心，在消极怠工地打了三个半小时的牌之后，工友们纷纷提出不能这样没有止境地等下去。庄之武于是自告奋勇，回来向傅云打听消息。
“云哥，你让我把他们稳住，我看是稳不住了。还顺利吗？到底还要多久啊？”庄之武问。
“这……”傅云挠头道，“短则三五天，长则一年半载……”
“什么？！”
“唉呀，不要着急，实在不行，上面也会派人来解决的。”傅云说。
“可是这座塔，这是我们的工作啊！你不怕夜晨在里面搞破坏吗？如果他把滔天塔玩坏了，我们之前的活不得全部返工一遍吗？”庄之武有些急了。
傅云小声嘟哝道：“主上都在里面住了两个多月了，也没搞什么大破坏啊……”
庄之武没听清，问：“什么？”
“啊，没什么，我说你说得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嘛！再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再说。我相信一定会有的，就算是主上也不可能没有破绽。”傅云说。
庄之武问：“‘主上’到底是谁？”他没有听过傅云解释这个人的来历。
傅云说：“啊，这就说来话长了，回头再跟你解释吧。对了，你们能联系到地方住吗，还有晚饭在哪吃？吃完帮我带一份哈。”
他大概是打算晚上住在这荒郊野外了吧。
傅云四下环顾，突然注意到夜晨的手下没在这，我说估计是去给夜晨买方便面了。傅云于是追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庄之武，对他说：“如果有人问你夜晨还有没有手下守在工地外面，你就说不知道、不确定、没看见，别说有啊！”
庄之武应下，但脸上写满了迷惘。
工地里现在锁着四个人：主上、夜晨、监工和门卫大爷。后面这两个一直在争执一些琐碎的问题，傅云并未在意，时间一长我们甚至忘记了这两个人还在说话。但是在天黑之前，他们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傅云警觉起来，往门边走去，示意我安静。
夜晨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对外面的人说的：“把门打开吧，我没有拿到神谕。”
他说主上拒绝了他——他拿着教廷拟好的文案，请主上抄录和签字，而主上拒绝了他！
夜晨烦躁的语气不像是演出来的，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交流持续了那么久。但傅云仍然不敢轻易开门。谁知道放夜晨出来还会生出什么枝节。
“让我们讨论清楚再答复各位，里面的人稍安勿躁。”傅云最后敷衍道。
这当然是缓兵之计。考虑到监工也被关在工地里面，他的话不得采信，所以现在实际的决策者只有傅云一个人而已。
傅云拉我到远处，问我：“最近龟背大陆还有什么新闻吗？你能不能猜出他所谓的神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花了整整一个课时的时间，把龟背大陆最近的我能想起来的热点都给傅云梳理了一遍。
我就不给你们复述这些热点了。我觉得这些信息非常琐碎，没有太多的价值，但傅云显然不这么看。他时而爆出笑声，时而皱眉深思，从每个热点里都提炼出一些以小见大的猜想，不过都被我一一否定。
“我说完了。”我说。
傅云谢过我，便开始发呆。他自己也像一个系统，在对输入信息做一番复杂的分析和运算。
“你还在等什么？”我问傅云。
他说：“静观其变。”
他很自信，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但他没判断错，没过很久，确实有人来了。
来者身着奇装异服，大约是古代大户人家女子穿的那种纱衣。因为天寒，里里外外套了好多层，但每一层都显得很讲究。手上的食盒也是仿古样式的。她走起路来一步一摇，着实有古代美女的气质，看起来像是一个专业的Cosplay玩家。
夜晨的手下拦住了她。“我已经给上神送过方便面了。”
他是从墙上扔进去的，同时引发了工地里三个人的愤怒。一个是因为粗暴的态度，两个是因为吃不到。
来者表情娇嗔，佯装生气道：“又不是给他的，是给我们主上的。”
傅云如梦方醒道：“林工？”
他说的是工地上负责洒扫和杂务的女工林依。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大家都说她像个泼妇。若不是声音有几分熟悉，我们怎么可能认出这样的她来？
林工在食盒上装了一对旋翼，也不见她怎么操控，这些饭食就直上云霄，从滔天塔五楼的窗户飞进去，再顺着楼梯向上，看起来轻车熟路。
夜晨的手下本欲发作，林工只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就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工走了，下一个来的是庄之武，手上拿着给傅云带的饭。
但他却没有直奔傅云——可能是没找到傅云躲在哪里——而是先去找了夜晨的手下。
夜晨的手下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没有威严。“我不要面子的吗？我是一个杀手，你们不能这样动不动就来打扰我。我会生气的，我会杀人的！我看起来不够高冷吗？”
庄之武满不在意地搭着他的肩膀，夜晨的手下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庄之武仍是满面春风，竟然和他聊起了天。
许久之后庄之武才朝我们的方向走来，左看右看，最后找到了我们。他把饭菜递给傅云，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有点凉了。刚才耽误了一下。”
庄之武也在我们旁边坐了下来，看到又一个人影向工地走去，不假思索地对我们说：“洛工。”
修复二楼外饰的男工洛仁。庄之武每天绕去地下室都要经过二楼，而每次经过二楼，洛工总是在那里刷墙。一来二去，相对就比较熟。
傅云经了他的提醒才看出这个人是谁。傅云当然也认识洛仁，但傅云这人交朋友，跟见面频数没有太大的关系。可能共同话题不多，因而仅仅是熟识而已。
傅云说：“洛工怎么也来了？”
庄之武笑说：“他跟所有人打赌，说他敢来跟夜晨的手下对骂。”
傅云说：“不是让你别告诉大家夜晨有手下在这吗？”
“忘了。”庄之武说，“不过洛工也没问我啊。你要跟大家强调这个干嘛？”
傅云摇头。
庄之武拉着我悄悄问道：“刚才我找到你们之前，你们就看见我了吗？”
我点头，说我们看见他跟夜晨的手下聊天。
傅云骂了一句，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感觉庄之武对傅云的态度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他就像是刚参加了一场聚会回来，在对一个没有参加聚会的朋友介绍那场聚会。
我告诉傅云我要去看看其他人。
傅云说：“我就说你这记者怎么只顾跟着我。”
傅云说他晚上准备睡树上。
我走的时候，顺便拖走了疼得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