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心利息

　　马熵似乎又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地方，只是多了些人，也多了些集装箱。
　　眼下的情形再清楚不过了。
　　原因暂且不明，他来到了某个给胜利者庆祝吃鸡的游戏中来了。
　　他掐了掐自己，更觉胆颤心惊：
　　痛觉还有着。
　　“这不是梦”之类的蠢话先不提，参加这种电子游戏一般的竞赛，是现实还是幻境也暂不考虑，这留着痛觉，才是最为可怖的一点。
　　在很多电子游戏里，哪怕角色只剩一丝生命值，仍能活蹦乱跳像个终结者般做出各种动作。可要是真挨上枪子，钝头的橡胶弹都能把人打瘫在地上，别说是点四五以上的弹药了。
　　像绝大部分现代人一样，当然没有人愿意丢掉自己性命，可活着似乎也就那么回事。比起失去性命而言，受到一时极端的痛苦体验才是更想去逃避的事情。
　　他二话不说，忙埋头在那个山寨手机上，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丝退出的线索。
　　自称是人工智能的爱小姐已经没了身影，有着咬了一口橙子图标的手机显示内容亦趋于正常。
　　可马熵翻来覆去，只在手机里找到了打电话、联系人、应用商店这三个功能。原先果子系统那样带有的大量系统应用无影无踪，就连设置选项也乏善可陈，这电话不但找不到系统信息，就连信号和电量都没有显示。
　　悦耳的女声传来，和爱小姐充满活力的声音全然不同，这声音犹如夏日的风铃那般让人感到清爽：“你怎么一直待在原地，看到队友图标集中起来了，也该知道自己队友是打算聚起来开个会吧？”
　　马熵抬头，只见一女大学生般的女孩来到自己面前。
　　如果这莫名其妙的系统，能够征集各地的人参与到这项同样莫名其妙的活动里来，眼前的女孩显然来自初秋时天气已转凉的地区。
　　她已穿上了贴身的黑色运动长裤，裤脚略微挽起，似是穿了船袜而露出的脚踝若雪中缀梅。被运动长裤密密束缚的修长双腿应是有得到充分锻炼，曲线优美得惊人，既不消瘦如柴，亦不粗壮如柱。
　　裤腰收在了高腰处，腰腹在露腰的小号绿色飞行员夹克上更显出个纤毫毕现。然而这件飞行员夹克显然是该敞开拉链披在身上的设计，此时紧紧拉实的夹克，丰满快要从领口满溢而出，恐怕反倒违背了其所有者想要将自己遮得牢牢实实的意愿。
　　女孩稍稍歪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有些发愣的马熵，刚刚及肩的褐色中短发点点坠在肩膀上，前额的头发用黑色发卡夹住，一双琥珀色双眼闪烁着不耐烦。
　　“来吧。虽说时间是三倍，但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可以讨论。”
　　见马熵一直没回话，女孩朝一个方向偏了偏头，便迈开步子走了。马熵发现她头上有个半透明的三号标识固定在头上，来不及发出感慨就立刻追了上去。
　　他很快来到了标识扎堆的所在地，那是个远离人群的海岸旁。已经有四人在那里等着马熵和女孩。
　　“这么说，这就是我们的神选小队了。”
　　专门跑过来欢迎马熵和女孩的少年，看上去像是个高中生，也有点像大学生新生。
　　大量女生上了大学后，仪表妆容上有鲜明的分水岭差异，即便是连淡妆都不怎么画的女孩，也会开始额外注重保养头发和皮肤，出门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模样。但男生的打扮和精神样貌却没有太多变化，反倒是部分男生到了大学末期变得有些颓废萎靡。
　　这少年留着板寸头，显得额外精神气。女孩身上有股惯于展示自己，因对自己技能掌握不错的感觉良好神气。少年却是在脸上挂着另一种迷之自信的微笑，也能是某种积极乐观性格的外显吧。
　　另外一直在原地坐着没动的三人中，有位发际线毫无后退感的普通路过上班族一样的男人。他说：“我们马上就要作为一个小队参加游戏了。先来互相介绍如何？”
　　“唉，互相介绍个屁。这次怎么是团队活动。还要带上五个新人。老子跑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身材和老豪一样肥腻的秃顶中年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双手垫脑，直挺挺地闭目躺在沙滩上吹风。
　　他身边有一位非常阴沉的女士，一直抱膝而坐，及腰的黑色长发不少散乱在脸上，看不清她的脸庞。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和身上的森系打扮全然不搭，倒不如说激发出一种惊悚感。听完秃顶男的话，她似乎是把脑袋转了过去，低沉着嗓音提问：“你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活动？”
　　那秃顶男听完开始嘿嘿大笑，听上去倒像是在咳嗽，全身的肥肉隔着衬衫都能看到在随着笑而抖动。
　　“你听听，都什么话，还是个没脑子的。你们这队啊，成不了事，趁早打消靠这个来过上好日子的打算。能把自己赎回去就不错了。”秃顶男嘲笑到。
　　“…说清楚点。”那女士声音更响亮更深沉了。
　　“刚才有段固定的准备时间吧，那也是给你们新手好好研究琢磨那些给你们电话的人说的事情的。他们说了参加‘神选’的奖励，却没有说代价。为啥，因为代价早在应用商店里写着了。你们都看见了你们可怜的现金点数和巨量的负债点数了吧？点一下那负债点数的数字，就会跑出来图表，告诉你们这些负债由什么组成。”
　　随着秃顶男的滔滔不绝，其他五人都掏出了手机，点进了应用商店，寻找那人说的负债页面里的内容。
　　唯独马熵有些不同，他点进去后，发现满屏幕都在引导他去点开一个免费领取的应用程序。
　　那玩意叫“基础能力”。马熵一看就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放一边。
　　“看到了吧？”秃顶男又接着说，“一来就有一百万点的负债。来源是参与费，而另两个负债项是什么？一个是其他，一个是死亡。”
　　上班族挠了挠头：“也就是说，我们在这‘神选’的游戏里，每被击杀一次，就会增加负债。”
　　“就是嘛。但还有个办法能毫发无损地从一次‘神选’里退出来，”秃头男接下来说的话抓住了马熵的耳朵，“在一轮开始前，就不去参加开始的流程，拿这次来说就是不去登机。这样就会被判定不参与该次‘神选’。”
　　那好办的很，马熵扬起嘴角，甚至想躺在秃头男一旁的地方，摆出同样的姿势吹吹海风。
　　可是，秃头男的话还没说完：。
　　“你们也别那样瞪我。老子不参加，就附送一个情报给你们，这本来可得花钱买——从你们有负债开始，只要连续超过一个月没有获得一场胜利，负债就会从你们身上以坏运气的方式汲取利息。嘿嘿，听说不少家伙可被搞得生不如死。你们可得加把劲咯。离我远点儿做你们的讨论去，老子可准备睡了。”
　　脚边的一次海浪高泛，啪得一下冲到了众人脚边。马熵觉得，这海浪似乎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