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蹊跷与混沌

　　和安德拉德一样，为了确认拉里昂达在不在，布埃罗也去了他的住处——一颗橡树上的树屋内空空如也，简单的家具和其他生活必需品摆放整齐，上下左右更是一尘不染，连一点木屑都没有，这里仿佛不曾有人居住过。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布埃罗奇道，但是转念一想即使没人待过这里，也不可能如此干净：“这个拉里昂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两年前的一个事件，那个事件至今让他颇感奇怪，难以释怀。
　　法耀历928年。
　　这一年血精灵与暗夜精灵之间发生了数起争端，除了普赛托斯，血精灵还拥有佩纳罗尔、本坦库尔、希门尼斯等重要聚集地。与神域普赛托斯不同，其余地点与现世处于同一次元空间内。其中希门尼斯的所在地离洛姆巴尔德岛不远，也坐落于一座岛上，该岛名为小路易斯岛，就在洛姆巴尔德的西南方向。
　　希门尼斯因盛产魔法水晶而闻名。魔法水晶用途广泛，能给魔导杖、附魔火枪等武器提供魔力来源，也是引导石主要的原材料，炼金术士们更是对此爱不释手。可是在很久以前血精灵一族并不了解魔法水晶的效能，直到圣光帝国来访的使者发现这里丰富的资源。之后圣光的女王决定专门派人指导血精灵采矿术，让他们学会发现和利用资源，同时也签署了互利性质的协议。于是血精灵领地内的矿产资源，圣光帝国也有开采权。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血精灵通过学习先进的技术知识并融合自身的特点，逐渐掌握了强大的魔法能力，在与高等精灵、暗夜精灵之间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
　　可是随着尼凯大陆上几个大国不断的对外扩张，世界的版图尽入眼中，对战争资源的需求也与日俱增，无止尽的野心也显露出来。
　　精灵领地内的资源、精灵的寿命、精灵自身的独特魔法乃至精灵自身成为了疯狂攫取、争夺和研究的对象。
　　不幸的是，同为精灵的高等精灵和暗夜精灵却未能团结一致，三者之间同样互相觊觎着对方的优势资源。
　　“艾德瓦尔多盛产厉炎脂和水银，德尔加多则是湿骨草和影磷石……”
　　被安德拉德临时派往希门尼斯的布埃罗盘算着如何使资源等价交换。
　　前几日数十名不明身份的人族雇佣兵侵扰希门尼斯，他们采取声东击西的方式，先少部分人在城镇中心故意引起骚乱，而后其余人则去矿场那搬取魔法水晶。
　　但是这套路被芭蕾菈轻易看穿，她率队赶走了这些人族雇佣兵，随后便用意话法联系了安德拉德。安德拉德选择息事宁人，对希门尼斯的居民声称这是与尼凯大陆某个国家联合进行的安防演习，同时也为了获得族内缺乏的资源，于是之后又通过外交手段提出与高等精灵和暗夜精灵进行资源交易。此事在血精灵内部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我想了一步，族长就能想两步，甚至更远。”布埃罗刚开始并不明白安德拉德选择此时做资源交易的用意，他压根就没把人族雇佣兵偷矿的事与资源交换联系在一起。
　　原来安德拉德打算在交易的同时，派人收集雇佣兵的情报。
　　“还以为族长担心魔法水晶早晚会被偷走，于是干脆及早交易……”布埃罗当时认为的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却能被安德拉德连接使用，对此他深感佩服。
　　之后通过资源以及情报的交易，排除了高等精灵与暗夜精灵偷矿的嫌疑，但是幕后真凶一直未能找到。
　　交易结束后的某日，布埃罗乘船返回，同船的还有尼尼奥。因为逆流逆风的关系，比原本预计抵达的时间要晚一些。布埃罗心里犯嘀咕，来小路易斯岛的时候也是这样，也许是一是凑巧吧。
　　他们一行甫一登陆西海岸就发现一名血精灵族人正被数头魔物追赶着。
　　布埃罗与同时返回的族人们合力击杀了魔物，可是之前那名逃跑的族人却不知奔向何处。于是布埃罗吩咐两名战士守着船，其余人返回普赛托斯，而自己与尼尼奥则一起去找寻那个族人。
　　“知道吗，小尼尼奥，虽然我不太想说自己的族人，但毫无疑问，那家伙是我所见到的最怂的一个。”布埃罗忍不住吐槽道，路途的疲惫尚未消退，却还要处理这等麻烦事，这确实让他感到无可奈何。
　　“哎，前辈，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我族非战斗人口更多呀。”尼尼奥微微笑着，他希望能借此尽量缓解布埃罗的情绪。
　　“但是他胆子也太小了点，区区四只魔物，还怕成那样。又不是芭蕾菈在追他。”
　　“是五只……好吧，我刚下船也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魔物呢。”
　　“漏掉的那一只估计太弱了，我都没注意到。话说你认识那家伙吗？”
　　“不认识。”尼尼奥思索片刻，确定自己记忆中没出现过这名族人。
　　“啧，我也没见过，看来是常年在外的家伙，反正也是一族的人，我们开始找吧。”烦归烦，布埃罗内心还是迫切马上能够找到那个族人。
　　可是两人寻遍了西海岸都没找到那个逃走的族人。
　　“奇怪了，我明明记得他是从森林往海岸方向跑的，怎么……”布埃罗挠着头，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也是这个印象，莫非他又跑回森林里了？”
　　“不可能，我们短时间内就干掉了魔物，他如果往反方向跑我肯定看得见。”
　　“那真是怪了，西海岸南北被崖壁包围，与森林之间的出入口就这一条……”尼尼奥四处张望着，包括船与大海。
　　“他不可能上船的……呃，难道跳海了！？”
　　布埃罗匆匆跑到岸边，可是周围的沙滩却没有任何脚印。
　　正当两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森林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
　　“前辈，看来有状况！”尼尼奥意识到不妙，他边跑边叫喊着，喊声不仅是为了提醒布埃罗，也是为了让森林里的呼救者听到。
　　两人循着声源风驰电掣，稍微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是岛中心。
　　“应该不是船上的人，那么是……”
　　两人接近声源时，声音戛然而止，恰在这时一支箭从后方射出。
　　“前辈！”
　　尼尼奥推开布埃罗，自己的腰部却被射中。
　　“怎么样，你没事吧？”
　　“还好避开了要害，伤得不重……”
　　“嗖嗖嗖……”
　　话未毕，又有数箭从前方疾驰袭来，两人这次准备较之前充分，都一一躲开。
　　“嗯？”
　　在纳闷两次弓箭的方位不同后，布埃罗发现与尼尼奥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
　　“糟糕，那几支箭的用意是要分开我们，你注意躲避，我来跟你靠拢。”
　　布埃罗召唤数片屏风叶，这些叶子可以稍微改变途经箭矢的弹道。
　　他一边估摸着较为安全步点，一边大步流星往尼尼奥的方向迈去。
　　可是尼尼奥却不在了，布埃罗心里一紧。
　　幸运的是不知方向的箭矢没有再出现，布埃罗趁此机会立即凝神聚气，此时四周如死一般寂静，似乎方才根本就不曾出现过生命体。
　　“散灵幻旋里！”
　　忽然间，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朗起来。原来布埃罗发觉周围被人施加了幻术，于是就使用了破解幻术的魔法。
　　解除幻术后，布埃罗没有掉以轻心，他半蹲着观察周边的环境。过了半晌，他才追踪着一处较新的足迹，这足迹表明两脚间隔不大但是步频很快，他推测足迹的主人是尼尼奥。
　　很快布埃罗找到了他，尼尼奥靠在树下，失去了知觉，腰部中的箭已不知所踪，而在他身旁还横七竖八的倒着两头蛇、巨蝎、鹿首精等十几头魔物。
　　布埃罗使用意话法向城内的安塞尔莫求援，他告诉了安塞尔莫来岛上后所发生的事，也向他询问一同归来的族人是否已经抵达普赛托斯。
　　“大家回来了，而且还有个不认识的族人受了伤，可能就是你所说的见着魔物就乱跑一气的家伙。”
　　“他受了伤？”
　　“是啊，严重到大腿骨都快断了。还好能保持清醒，他介绍自己是个裁决者，名字是拉里昂达，之前在本坦库尔生活。这次来是想拜托族长让他参与圣斗的裁决工作。”
　　“嗯……现在我准备和尼尼奥回城。另外再安排几个族人去西海岸换岗看船吧。”
　　“好的，这两天城内会有一些族人打算去希门尼斯，反正那儿有港口，船只更方便停靠，在这儿要是遇上退潮肯定会搁浅的。”
　　“也好，将船安置在希门尼斯最好不过，那我先送尼尼奥回城，他似乎中了蝎子的剧毒。”
　　“正好城内有个炼金术士在，她刚也参与救治了拉里昂达。另外伊莉亚特准备出城，就由她来接应你们吧。”
　　“嗯。”
　　“告诉我你们大致的位置，我来转告她。”
　　“西偏北，木棉树下。”
　　布埃罗关闭了意话法，他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城内有能迅速解毒的人在。可是他对尼尼奥中毒晕厥感到诧异，而且那施展幻术的又是何人呢？此刻他依然放不下心。
　　紧绷着神经的布埃罗突然隐隐察觉周围气流的轻微波动。
　　“是谁在那？”
　　一头巨大的鹿首精从地下钻出，近在咫尺间布埃罗清晰看到这头鹿首精身上的皮肉俱已腐烂。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霹雳般的箭矢穿透了鹿首精的脑袋，这头鹿首精便如山塌一样轰然倒下。
　　一个女性暗夜精灵出现在布埃罗面前，布埃罗瞧见她背后的箭壶呈从未见过的葫芦状，箭壶里的箭却十分眼熟。
　　“原来是你！”
　　“对救命恩人居然如此动怒……看来血精灵不值得救。”那暗夜精灵的眼眸如漆黑夜晚的新月般冷漠神秘。
　　“那你之前是在干嘛？”
　　暗夜精灵没有回答，她微微瞅了瞅倒下的尼尼奥，面无表情。
　　“我问你话呢！”
　　“我在找遗失的一支箭。”
　　“嚯，伤人后想毁灭证据吗？”
　　“我不是有意为之。”
　　“那幻术呢，不是你施展的吗？”
　　“我也暂时性的中了不知何人的幻术。”
　　“你……”对方略显麻木淡漠的话语让布埃罗心生不忿，那女性暗夜精灵看在眼里，她拿起了弓。
　　“有一点我要说明，就是你同伴身中蝎毒确实与我有关。所以……”她用手刀将自己的弓砍为两半。
　　“呿。”布埃罗无话可说，他知道弓对于精灵族的使用者来说就是最要好的伙伴，那女性暗夜精灵毁掉了自己的弓，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歉意。
　　“那么，告辞。”
　　一阵风拂过，留下来的只有月牙般的背影。
　　回到普赛托斯的次日，安塞尔莫就告诉了布埃罗一个噩耗。几日前，一些族人出城采药遇到魔物袭击，除了一名失踪的族人他们大多安全逃离。而不久前希亚芬诺与希吉亚在森林里找到了失踪族人的遗体，遗体的颈部被一支箭无情的刺穿……
　　后来，布埃罗将事情详尽的告诉了安德拉德，安德拉德亦觉得颇有蹊跷。他随后让伊莉亚特与安塞尔莫率队征讨森林里的魔物。而对于拉里昂达的处理，则是依本人意愿，让他住了下来。
　　安德拉德认为此事线索实在太少，不易查清。毕竟来岛上的其他国家和种族的人鱼龙混杂，有的人只是单纯的为了磨练自己的生存力，有的人则是为了狩猎魔物以提高自己战斗方面的经验，还有的则是不怀好意的窥视着出入普赛托斯的血精灵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这起事件的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布埃罗对一些细节也开始淡忘，但是他仍然不会抛开查清此事的决心。
　　两年了，关于此事有好些疑团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着，拉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