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契约

　　莫辰阳被捕后，连续三天刑警司门槛教人踩烂。众多死者家属一天三大闹、两天七天小闹，铁了心要见案犯一面，但都被靖沂枫挡架门外。幸得这两天柳元阳实习而返，由他昼夜亲守，即便领导钱业绅的账他都不买。由是闹了那么几场，那干人等最终无功而回，只期待早些时候律法庭审，各自上下忙碌，一意要在职人员重判莫辰阳的罪行，最好教他多吃些苦头，也出出心中恶气。
　　三日后，九点十五分，在去律法司途中，莫辰阳迷迷糊糊靠在铁栅栏边入定，忽然手上被递了一张小纸条，他若无其事佯装面朝车壁，偷偷打开时，见上面写着：“我们可以帮你，然而……”只提了七个字，后是六颗省略句。莫辰阳识得这字出自于一直流窜在沪省搞恐怖的杀手血玫瑰之手，随手将纸条吃进嘴里，独自沉默一阵。如今身陷囹圄，复仇之火却未熄灭，眼下仍有俩狗贼逍遥法外，他并不甘心；倘若签下这份人鬼契约，那他往后将一直活在地狱之中，“莫辰阳”之名也将不复存在。如是犹豫再三，最终狠下心来，便与魔鬼达成交易，郑重点头，忽叫一声“好”。众警员不明所以。那刘东风在副驾上喝道：“莫辰阳，你给我老实点！听到没！”
　　法警押着莫辰阳赶赴法庭归位，警钟一响，各要职人员到场后。审判气氛变得十分庄重。台上两个法官，男的叫唐玉明，女的叫吕金凤。先是唐法官宣读《九州律法宣言》毕了，再由吕法官依照原告与被告两份诉状，向在场人等禀明。莫辰阳却平静异常，整个审判过程像个无事人一样，目光在陪审团、受害人家属逐个游移过去，老半天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呵……”早在几天前，这三起系列杀人案，死者谢陛、秦昊嘉、孙标。三人背景强大，其父母痛丧亲子，已然无所顾忌，不仅律法司上下通融打点，连各报社媒体都分得不少红包，于是推波助澜之势直将莫辰阳推至风尖浪头，一个人人喊打的变态杀人狂魔。
　　不知何时起，法庭上忽然声音草闹起来。即将打瞌睡的莫辰阳抬头一张，敢情被告、原告双方辩护律师正展开一系列白热化争执中。那被告完全反抗不得，尽学战败者那般作态唯唯诺诺，不出一言竟而全部招认；那原告表现最是十分激烈，一副大义凛然状，一字一句针针见血，倒像分分钟钟揭穿了莫辰阳那张杀人魔头之本性。两名书记官，一是任时中，第二个叫陈沧，现场做笔录，作为原告一方这任书记那是卯足了劲的详注本案证词，且看他低头忙碌不休，可谓落笔千文。
　　场下六名陪审员，周安、吴寿春、黄免贵、钱用、杨百度、陈护在一旁干看着，什么事也不干，其中甚至还打着瞌睡，一脸劳神脾虚。这庭审进行十分顺利。不一时，便由刑警司相关人等呈上证物。证人数名，谢陛案目击证人郑洁，秦昊嘉案目击证人是何妙妙，孙标案目击证人沐东安、陈雨露、王束等，莫雅青案涉案人员鉴于三人已死，其余两个涉案人员未到，其家属愿出赔偿金十万，白纸黑字在月内全额缴清。
　　只见那俩法官站在法庭上无不道貌岸然，披头散发装束自以为真是人世救赎之主，经辩护律师所得结论，复问案犯莫辰阳本人一些客观问题。莫辰阳无有不从。今此案既已供认不讳，罪犯莫辰阳直接被判定绞刑。明日午时，城东小孤山上处决。俩法官取出早早备下的几份文件资料送予其余两司主要负责人。刑警司副警督钱业绅、警督主任于文华，检察司检察长岳朝略、副检察长刘栋，陆续阅毕以后，各自请秘书员盖上红章，便算是定实了此案。莫辰阳静候着，既不叫屈，亦或是悔过，此刻无疑油然一抹遗憾，遗憾自己最终都未能如愿杀掉最后那两个青年禽兽。可他并不迁怒于刑警司办案人员，心知这些人帮忙不少。在警司刑狱里并没惨遭毒打虐待，既知这全是靖沂枫等人护他周全。由是对他们心存感激，然而事已至此，他委实无可奈何。
　　直待审判结束后，众人皆散。那莫辰阳便被四五名警员带走，乘上一辆罪犯押运车，其后至始至终跟着两部。三辆车子一辆接一辆开往东辖区监狱。沿途尽量避开闹区，恰恰还是路经春江，但却是远离了莫雅青出事地点。莫辰阳恍若死了，就这般隔着铁栅栏，目光直直盯住了那一泓流之不尽的长江。这时候临近晌午，下班行人在马路喧闹熙攘，一对对、一双双的伉俪，个个与情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江畔花圃，各种名目，千紫万红开得好艳。在莫辰阳看来，却仿佛这红尘被血染上了，再难洗涤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