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伟长大要娶巧玲

　　一说起牛眼军呢，立伟妈心中就发出无限的感慨。牛眼军呢其实原名叫张红军，因为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大，人又有点呆，所以大家背后都叫他牛眼军呢。他的父亲在十几年前赶着驴车给村里运粮食的时候，不幸出了车祸，被汽车从头上直压了过去，脑袋都被轧得稀碎。当时穿寿衣的时候，村里的许多壮劳力都怕得不敢去帮忙。最后是昆大爷的父亲领了几个胆大的好歹给穿上的衣服。从此以后一家四口就变成了一家三口。军呢的母亲带着他和妹妹很艰难的生活着。因为家里穷，军呢又长得呆，所以一直都没找上媳妇。后来他妈想学老法子，拿他妹妹给他换一个，就是也找一家有儿有女的，儿子找不上对象的人家，两家互换的娶嫁，农村里俗称换亲。因为说好的那家人家的男的比军呢还大，所以领完结婚证后是他妹妹先嫁过去，一星期之后军呢再去娶。可是还没有等到一星期之后，那家人家的女孩儿就跟着别人跑了。军呢的妹妹也哭，军呢的妈也去闹了，可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最后只是那家人多少给了军呢家一些钱。虽然有被坑被骗的感觉，可自己的妹妹毕竟已经嫁给了人家，亲戚肯定是断不了的，军呢只落了一个已婚的名头。后来那女孩生了孩子，才回来和军呢办得离婚证。村里人都觉得军呢一家太老实太窝囊，任由那一家人坑蒙拐骗，吃了那么一大个亏，可还得依然拿人当亲戚。其实那女孩来办离婚的时候，村里的人就给他出主意，让他把那女孩儿和孩子都扣下，反正已经领了结婚证，谁又能说别的。即使当不成老婆，也必须让她拿出大把的钞票才行。可是军呢的妈怜着自己闺女女婿的情面，又见那人家送了好多的礼物，也便很痛快的答应了办了离婚。去年冬天，军呢不知托了哪里的关系，竟然从甘肃买回来一个女孩。那女孩瘦瘦的小小的两个脸蛋通红，来到军呢的家里只是哭，村里的好多人都去看，都说看样子那女孩儿也就十五六岁。只是不知道是家里人卖的她，还是人贩子拐来卖的她，真是可怜！
　　“哎呦，军呢买来的那个媳妇真可怜！”立伟妈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怜什么？我昨天还看到她，挺着大肚子对着军呢大喊大叫，我瞧着倒厉害的很呢！”立华撇着嘴说。
　　其他人看立华撇嘴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立伟却在心里一直想着刘巧玲，这时突地听到大家又说起牛眼军呢的老婆，不禁大喊道：“跑题了，跑题了！刚才不是说家东叔家的闺女么！”
　　立军看着母亲笑着冲立伟努努说道：“妈，今天咱家立伟一见到家东叔家的闺女，就立刻充分发扬了主人翁的**精神，积极主动的去给轧场。惹得东来哥他们好不高兴。”
　　周立伟却转过头对自己的母亲说：“妈，你怎么知道我哥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巧玲，他家不是有两个闺女吗？”
　　立伟妈正在给周平盛饭，还没答话，立华就抢着说道：“他家的大闺女叫春玲，和我是同班同学，长得五大三粗的，根本不漂亮，怎么能会让你和咱哥这么夸赞。”
　　“长得不漂亮，怎么会呢？”周立伟非常疑惑，语气里又带着满满的可惜。
　　立军听了也不禁内心有些失落。
　　“你们这些男的就光知道漂亮漂亮，难道漂亮能当饭吃？人家春玲虽然不漂亮，可是很能干呢！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学校里挖池塘，她都比男生能干！”立华满肚子的不服气。
　　“一个女孩子家那么能干干什么？唉！不过也好，总比你又丑又不能干要强好多！”立伟故意惹姐姐。
　　立华却真着急起来，用筷子直接敲在周立伟的背上，气急败坏的喊道：“我丑吗？总比你漂亮好吧！”
　　周立伟被姐姐敲了个不防备，疼的直起身来，不住的用手摩擦，说：“你这么厉害，人家谁要呢？”
　　立华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便得意的笑着对弟弟说：“我还知道那个刘巧玲的好多事呢，你若不巴结我，我可不告诉你。”
　　立伟重新坐下吃饭，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头也不抬地对姐姐说：“我稀罕你告诉我，呆上几年我就把她娶进家里来，还让你告诉！”
　　立伟妈一口把饭喷在了地上，周平也惊讶的直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立军却对弟弟的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他从弟弟今天的行为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大胆，守着父母和家人的面儿直接不害臊的说了出来。立华却笑着大声喊道：“老弟，你真不害臊，你才十四呢！”
　　周立伟却面色不改，很庄重的说道：“十四怎么了？二爷爷不是说过吗，他十四的时候都结婚两年了。我又没说要今年娶她。”然后转过头对母亲说：“妈，那刘巧玲还没找婆家吧？”
　　周平两口子被儿子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这小子人还没长大就惦记着找媳妇了。可放眼整个常平镇，十二三就定娃娃亲是多少年的风俗，越是家底丰厚的人家，给儿子定亲就越早。立军就是在十五岁上定的，当时也是考量了家世长相，颇挑拣了一阵子。可谁知这些年那闺女竟越长越不如原来好看，立军好几次露出要退婚的意思，周平碍着情面，总想着要考察考察那姑娘的品性再做决定，所以就劝着立军把退婚的事压了下来。有了前车之鉴，周平对立华和立伟的婚事，就不再那么冒进，想着等孩子们大些，稳住性情再考虑。可现在没想到小儿子自己却着急起来。
　　“行，等忙过了麦收，我就去打听打听。”立伟妈是看着刘巧玲长大的，自然知道那是一个美人胚子，她也很喜欢刘巧玲文静少语的性子，只是因为刘家东家没有儿子，日子又过得实在贫寒，所以颇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可现在儿子提了出来，自己又着实喜欢那闺女，所以内心的小火苗不禁又蹭蹭的燃烧起来。
　　“妈，你真好！”周立伟赶紧偎过去，从身后搂住母亲的脖子，在脸上猛的亲了一口。
　　晚上，周平两口子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周平问自己的老婆：“你们说的那个巧玲到底有多漂亮？”
　　周平老婆揶揄着笑道：“还记得刘家东刚娶亲的时候吗，咱街上的那几个人，包括你，不是羡慕嫉妒恨了好一阵子。”
　　周平想起了二十来年前第一次见到刘家东媳妇时的情形，那时自己何止是羡慕嫉妒恨啊！简直是扼腕叹息怀疑人生。多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不说话时含羞带怯，走起路来又是别样的风情万种。可这样一个大明星似的美女，怎么就嫁给刘家东了呢？后来才知道，哦，原来那女人天生有病，是个离不了钱的药罐子。只可惜公主身子丫鬟命，任她美得再国色天香颠倒众生，生在这穷乡僻壤里，也只能找堆牛粪猪粪羊粪的插在上面。农村人做事向来只讲究实惠，这种“漂亮”之类的东西华而不实，只能让人敬而远之，慕而离之。周平曾经在心底掂量过，若自己是刘家东，恐怕自己也没有勇气去娶一个药罐子，哪怕她再美出天际。刘家东的父母给他留的家底其实不错，这些年来别人家是越过越好，只有他刘家东家越过日子却越穷，明摆着便是这药罐子拖了后腿。也怨不得大家都说“这漂亮女人就是祸害”。反观自己的老婆，虽然不甚漂亮，可不但不给自己费钱，还是干活的好手，关键还能生儿子！
　　周平老婆见周平满眼含情地看着自己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又有什么歪主意，于是推了丈夫一把又说道：“巧玲这闺女啊，长得比她妈还要好看！听说还很聪明，现在在班上经常考第一。”
　　“啊？既然学习这么好，以后考出去可咋办？”周平听了老婆的话有些惊讶，惊讶于刘家东的闺女也能考第一！
　　“考第一怎么了？哪个班里没有考第一的，可你见咱村里考出去几个？除了洪家那老小考上了个高中，其余的不顶多是初中毕业！”周平老婆不以为然的说。
　　周平听了老婆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周平的老婆看周平好像也动了心思，接着又道：“年前，小水他娘托他二婶子给小水说过，
　　好像是刘家东家不愿意，说巧玲还小，给拒绝了。”
　　“啊？是大门里的小水家吗？”周平很是惊讶，看老婆点了点头，说道，“他刘家东的门槛挺高呀，连这都看不上！”
　　周平老婆一听周平这话，“嘁”了一声道：“他家还有什么为奇吗？只不过日子混的略微好一些，可你看他家那些孩子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要我是巧玲她娘，我也看不上！”
　　周平笑道：“好！就你生的儿子好！那还不是因为都随了我！”。
　　周平老婆“呸”了丈夫一声又道：“要不，收完麦子，我找人去提一声？”
　　周平困了，含混地应付道：“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