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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念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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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藏者,佛门菩萨也,传闻中这位菩萨修千世万世劫,早已经功德圆满,可以成就佛果,但他在成佛之前,眼见九幽秽土之中,众生仍然饱受罪业之苦,于是就许下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般的宏大誓愿,誓要度尽六道众生之后,再行成佛!故有地藏证道之相,纵然会引得万鬼缠身,也要以大慈大悲之无边愿力,度化众生罪业!!
  不言大师乍一看到这万鬼缠佛的法相,也是惊诧不已!!他是万万没想到,宏远大师居然还修炼了这种法相!!
  在普济寺的十八种法相里,唯有这地藏证道相最是凄厉决绝,因为不管是任何人只要使出了这种法相,一日之内,魂魄必定会被恶鬼拖入无边炼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在修炼之时,都随时会有被抓走魂魄的危险!!
  正因为这种法相如此危险,所以包括不言在内的许多普济寺高僧,都不会修炼这一招,事实上,即便是宏远,在十年前,也不曾想过要修炼这种法相。只是,在随后的十年里,他苦寻小徒弟不见,心境渐变,忽有一日若有所感,才开始修炼这招地藏证道。当时的他还期盼着以后千万别用上这招,谁知道到得最后,他不仅用了,而且对付的,还是自己的徒弟。
  不言虽然心中惊诧,但却并不畏惧,他挥舞着那根魔哭棒,带着滔天魔气,猛地向前打去!!看这威势,便是面前是一座山,也要给它打崩了!!
  然而,宏远大师却是动也不动。
  那根魔哭棒不偏不倚,正打在金佛的脑袋上,但是除了将佛身上的几只小鬼震飞了之外,再无半点反应,反倒是不言受不住这反震的力道,腾腾腾连退了三步!!
  不言瞬间大骇!他虽然早知道这地藏证道之相能以身入地狱为代价,换来无边佛力,但却万万没想到,以现在宏远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居然也能发挥出这般恐怖的威力!!
  地藏证道,这是何等的慈悲宏愿啊!!
  “老东西!!我就不信今天弄不死你!!”不言厉喝一声,飞入半空,再度化成怒目“修罗”之相,脚下连踏五步,以五朵黑莲的魔力加持法身,随即挥着那根魔哭棒,带着漫天的黑色魔气,如亘古魔神一般,从天而降,打了下来!
  宏远大师微微抬头,面露微笑。
  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响,整个寿阳城都为之一颤,早已经躲进了被窝里的李元候更是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而那个破庙,也从此不复存在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几丈深的巨坑!!
  然而,即便如此,那尊地藏金佛仍是岿然不动,缠着它的那些小鬼虽然被这惊天一击打的烟消云散,但很快从“地狱之门”又爬出了更多的小鬼,继续纠缠佛身。
  不言落地,抬头看了看宏远,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他二话不说,转头就要离开。
  “不言,与为师一起念会儿经如何?”说着,宏远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向不言遥遥点去,与此同时,那尊金佛也伸出两根手指,点向不言,不言大师心知不妙,忙伸出魔哭棒去挡,熟料那金佛只是轻轻一拔,便将魔哭棒拨到了一边,不言惊骇欲绝,想要飞走时,却被金佛一指抵住脑袋,再也动弹不得!!
  “老东西,你要杀我吗?!!”不言声色俱厉,却已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惧了!
  “不。”宏远大师微微摇头,“为师只是想跟你一起念念经而已。”说着,金佛手指用力,不言身不由己,一下子便坐了下来,与宏远面面相对。
  之后,宏远大师便真的开始念经了,他念的,正是之前超度小猎时念过的那篇《大乘地藏心经》。这篇佛经在佛门当中极为普通,是个弟子便会念诵,而在场的这两位大师,更是能倒背如流。只是,不言大师此刻内有心魔难解,外有金佛压制,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的状态,哪里还有心思听什么经文?!
  还没等宏远大师念上两句,不言大师就怒骂道:“老东西!你玩什么把戏?!要杀就杀,给老子一个痛快的!!”
  宏远大师并不理他,只是闭眼念经,后面的那尊金佛也是一样,闭眼念经。
  那一晚,据说在寿阳城内,许多人都听到了莫名的念经声,还有许多心怀愁绪碾转反侧的人,在听了这声音之后,居然都安然睡着了。
  只有不言大师,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烦躁,他不停的怒吼:
  “老东西!!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老秃驴!!你怎么还不下地狱!!”
  “老家伙!!你快给我闭嘴!老子的头快炸了!!”
  ……
  喊着喊着,也许是累了,不言大师终于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的宏远大师,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狰狞,渐渐的,变得再度复杂。他亲眼看到,缠在金佛身上的小鬼越来越多,这些小鬼像是疯狗一样,不停的从金佛身上撕扯着什么东西,而伴随着它们的撕扯,金佛身上的华光也渐渐变得暗淡,而相对应的,宏远大师的身子也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瘦了下来。
  不言忽然明白了,这些小鬼生生扯去的,是他师父的精气啊!!
  可是,即便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宏远大师仍是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师父!!徒儿不孝……”不言忽然跪了下来,泪如雨下!
  “阿弥陀佛!”宏远大师长念一声佛号,随即金佛消散,小鬼遁去,他低头看着不言,颔首笑道:“不言,你终于回来了。”
  “是,师父,弟子回来了……”不言以头磕地,久久无法起来……
  想不言大师身处佛门六十余年,日日念佛,夜夜诵经,若他真的没有半点慧根佛心,又怎么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这次他被长生所惑,一念成魔,若是真的就此逃走,可能真的就万劫不复了,好在宏远大师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使出了地藏证道的无边法相,这才把他拦了下来。不言大师初入魔道,毕竟陷得还不深,此刻又亲眼看到自己的师父为了救自己,就连生命精气都被小鬼生生扯去……他一时感念,那颗被压抑的佛心也就立刻恢复如初了。
  一念成魔,再念成佛,于不言大师而言,似乎只是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可是宏远大师却要被恶鬼拖入地狱,从此以后被万鬼缠身,承受罪业之苦!!
  不言大师虽然不曾修炼过这招地藏证道,但对于这一种法相的后果却十分清楚,也正因如此,他那张铁石一般的脸上,才会流下涓涓清泪……
  然而,宏远大师却好像并不在意,他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忽有一阵风吹来,吹得他立足不住……不言见状,忙擦去眼泪,上前搭手,现在的宏远大师骨瘦如柴,不言只是稍稍一用力,便把他整个扶了起来……
  虽然如此,宏远大师的双眼却是无比的明亮,他抬起头,只见天地空旷,月夜清明,心头一直压着的那股忧愁,也不知为何变得淡薄了。
  风,徐徐来,夜,渐渐长。
  良久后,宏远大师道:“不言,为师不找了。”
  不言沉默了一会,道:“师父,徒儿替你去找。”
  宏远大师摇头:“你这又是何必!为师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捡起来?”
  不言大师恢复了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罢了罢了。”宏远大师摇了摇头,“都是命中注定,因果循环。”
  不言大师默然不语,好像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他更喜欢沉默了。
  “咯咯咯!”远处的寿阳城里传来了一阵鸡鸣,后面,小猎也轻轻的动了几下,看样子,天快亮了,这少年,也快醒了。
  宏远大师回头看了小猎一眼,忽地,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颇为古怪!!
  不言察觉到师父的异状,忍不住道:“师父,你怎么了?”
  宏远大师摇了摇头,缓缓道:“不言,你先走吧。”
  不言怔了一下,不明白师父为何在这种时候让他离开,但他也没多问,只是搬了两块大石,让宏远大师靠坐在那里,随即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走了。”
  做完这一切,不言大师双手合十,转身踏步而去,落脚时,一步一莲花,一朵,两朵,直开到六朵,六道华光璀璨夺目,带着不言大师直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宏远大师微微笑着,很是欣慰,但是等不言大师远去之后,他却忽然收起笑容,强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往小猎身边走去,脸上竟然带着一种莫名的决绝之色!!因为他刚刚才想起来,在那记载有命运至宝的卷宗最后,有一句话说的明明白白:“命运至宝固然威力无穷,但却都是祸乱之源,一旦现世,必将成为整个修仙界的劫难!天下有识之士,务必要摒弃前嫌,合力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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