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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讲故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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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片树林和草地,一条小溪,一道瀑布,路过花园,跃过悬崖,他们最终停在这片森林里最高大的一棵树前。
  老人坐在晃晃悠悠的秋千上,身旁是悬空的拐杖。他苍白的头发和胡子精心地编好,长长的,在绿草地上盘了好几圈。他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两眼如同漆黑的空洞,看不到眼白,看不清眼眸。
  草地上有各种植物和鲜花,而其中有一个蘑菇是罗恩的专属位置。罗法盘坐在草地,背靠着从地里冒出的蜿蜒硕大的树根。艾伯就坐在树根上。离老人较远的是漫慢,她喜欢坐在绑着那秋千的树枝上。
  老人每次都会发问,他们想听哪个英雄的故事。
  然而每一次从艾伯他们口中说到的人物,最终都不会成为老人所要讲的故事的主人公。他们有时成了配角,有时压根就没提到。
  老人常说,那种家伙也配叫英雄?于是在艾伯他们看来,那些能当配角的算是个人物了。
  这种现象导致艾伯他们疲于发问。心想反正自己说不说,提不提出一个人物,对于老人的故事而言完全没有影响,他才不会顾虑听众的感受,即便如此,老人大胆随性的述说故事的方式,让艾伯他们无法自拔。
  回应老人的是一片寂静,反正他会自己圆场。就在老人打算打破僵局的时刻,艾伯抢先了一步。
  他想听关于耿彦的故事。
  此刻比寂静更寂静。谁都没有想到艾伯会提到耿彦。显然在法恩兄弟和漫慢看来,耿彦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虽然对于常年在外的耿彦的事迹不甚了解,但他们确信耿彦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如果老人当场否定,或是拿他当配角,他们肯定不乐意。
  他们期待老人的认可。
  “他还年轻,有天当他成了这个时代的英雄,你们会亲眼目睹他的事迹,何必我再去讲呢?”
  老人的回答叫他们扫兴,但也让他们满意,要知道就连学院里那位高高在上的活了上千年的先生也不曾得到这位老头的认可,可他究竟是谁,连先生都不放在眼里。
  罗法一字不忘的记得老人的话。也记得是63天前,下午两点,他们提到想听那位先生的故事。
  当时老人脸上满是不屑,说到:“那个家伙,这一辈子,除了教人,就没干出像样的事来。他胆小如鼠,自我否定,还自以为洞悉天命,在他最不该认命的时候认命。英雄是从不认命的。”
  英雄是从不认命的,这句话艾伯记得,他不信自己的命运,他不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他想依靠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不信注定,努力还不行,就更努力。如果努力了还是废物,那么不努力连废物都不如。
  在多次老人否认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之后,罗恩也亮出自己的杀手锏,他提到了洛佩斯,这位人族史上最大的英雄,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繁荣昌盛的人族,就没有在场的他们,他是神话里的英雄,是雨之神。
  老人顿了顿,他们注意到老人的秋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嘎然停下。
  “终于也提到了他,不过又要让你们扫兴了,他的故事,我要留到最后,等哪一天你们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再和你们说关于他的故事,或是到了哪一天,我不得不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说着,老人的秋千又自动晃了起来。
  艾伯他们从未想过离开这种事情。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是自发,还是无奈?这里指的是哪里,是森林还是雪村,是尼尼镇,是更大的城,还是这个国家?要去哪里呢?也或许没有目的地,只是因为简单的要离开。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感觉还很遥远,但世事无常,遥远或许并不远。
  他们更难想象老人的离开,以为老人会永远坐在那和他一样苍老的秋千上,给他们讲,说不完的故事。他们从未见过老人离开过他的秋千。
  老人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这世上有两件事情足以让他离开,一件会让他自愿离开,而另一件,将迫使他离开,幸运的是,这两件事只有一件会发生,他只需离开一次。他知道总有一天他的拐杖会落到地上,也明白自己将不会回来。
  一想到这些,老人不免想起一个人,他想说那个人的故事。
  “今天说一个士兵的故事吧。他叫木心。”
  又是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名字,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他们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小兵。
  老人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立马说到:“小兵也可以是英雄,不是那些本事通天的人就能成为英雄。所谓英雄,可不是只做着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他们在做不可能的事,并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我觉得他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此刻法恩兄弟和漫慢都看向了艾伯,因为艾伯一直做的就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会不会为此付出性命,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最终发现似乎大多数英雄,都是死后才成为英雄的。
  老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故事。艾伯他们也一下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安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老人的脾气可不好。胆敢中途打断,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妖族强大,天性凶残,喜好食人。巫是人类的少数名族,他们世代流传着除妖之血。事实上,他们身上的血是一种诅咒。巫是突然冒出的种族,在整个人类历史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笔,被记录下来的事件少之又少。他们一时兴盛,如同棠花一现,最后与妖族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妖原本也是人,他们畏惧衰老和死亡,为了重获力量,他们找到了一片诡异的森林,试图在那里冲破伴随他们一生的咒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他们成功获取了长生的能力,却因此而违背了诺言,受到了咒术的反噬,从而变成狰狞的怪兽。
  他们痛恨因贪婪而被诅咒的命运,开始嫉恨那些循规蹈矩的人类,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恨,他们开始猎杀人类,无意间他们发现吃人可以提升他们的妖力,而当妖力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他们可以重新变回成人的模样。
  在妖族绝对的力量之下,在死亡和绝望面前,在恐惧以及对生存渴望的呐喊声中,人类唤醒了身体里的力量。那是无与伦比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有火焰燃烧着,有无数刀片重复地划过,他们熟知那种痛,那是咒术所引发的。如今它融入到人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里,每一处经脉。人求生的本能对抗着咒术,律因而诞生。
  人类的律就是咒术的衍生,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那是他们一生的罪名。
  得到律的人类,仍然不是妖族的对手,但他们不再任妖宰割,有了反抗的能力。他们建立了一批专门对付妖族的军队,筑起堡垒,开始保卫。
  妖在人族历史里的记载很少,因为当时的人类不知道要如何去写那段叫他们羞耻,而又沉重的事实。
  人与妖族之间迎来和平,因为他们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还有其它强大的族群的存在。两败俱伤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面对外界施加的压力,他们被迫结盟,然而在一次战役中,人类出卖了妖族,让兹须和妖族元气大伤。兹须对于人类而言不在是危险,而人类对妖族的痛恨从来没有平息过。人族起兵要将妖族歼灭,于是发动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战役。
  影响战役名称的不是战役的本身,而是令人发直的“神迹”。
  暗无天日的战场,百万大军的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流撞击着,旋转着,撕毁着。火焰,飓风,暴雪,雷霆……元素之力混乱了整个空间。卡拉西斯的岩浆撕裂地表,横飞的巨大石桨片刻夺取千万人的生命。战死的巨龙如同陨石坠落,堪比钢铁一般的身躯亦被毁天灭地的律术绞成肉泥。百名术士一同挥舞法杖,吟唱咒文。天空出现庞大的黑色圆阵.无数的尸气与鲜血一同涌入空中,黑色的血柱里凯杰拉帝如同死神一般降临……
  三日不休不眠的厮杀,百万大军亦只剩数千。卡拉西斯被冰封。凯杰拉帝则落荒而逃。活到最后的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天赋异禀,实力超群,任何一人都可独当一面。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偌里犹如人间地狱。
  人族大军踏着尸首向妖族最后的宫殿进发。木心就是队伍之中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
  残留的妖族已经放弃抵抗,纷纷而逃,只有身怀六甲的莫冶还站在宫殿的顶方。她在等一个答案。
  莫冶是妖族最强的统领,五百多年前就能幻化成人,是她答应了人类的结盟,因为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人族的指挥官。他对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如今却亲自带兵来杀。
  她问那个指挥官,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所以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而回应所有人的是片刻静寂之后的一个杀。
  莫冶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将自己千年的生命和力量,她的灵魂以及心灵作为代价,对这批军队施下恐怖的诅咒。莫冶因为心中的爱,也因为心中恨留下最后一滴眼泪。那滴泪水包含她作为妖的一切,她所出卖的一切,而她自身堕落成丑陋无比,面目狰狞的怪物。
  顷刻间昏天暗地。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天空。仿佛日食,然而更胜日食。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蚀人心。红色危机笼罩整个世间。
  军队向宫殿涌入,他们一生只为战斗而生,只为服从上级的命令。
  他们从未觉过身体如此承重,感觉像是扛着一座山。他们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份重力来自奇怪的“天象”。那可能就是莫冶的诅咒的实体,是前所未有的更高级的元素。最后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已经寸步难行。他们再次望向天空,终于看到了绝望。
  天空突然燃烧起来,无边无际的天火就如同可以轻易吞食天地的神兽。火海携带着势不可挡的重力像训练有素的不败之军正不急不缓地降临。大地开始撼动,山石粉碎。军人的盔甲开始凹陷,他们的身体因重力而陷入地表。身体开始无法忍受高温,头发亦发出焦臭味来。被重力破坏的内脏开始出血,而鲜血却因为重力而无法吐出。他们正尝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然而比起眼前的“神迹”与恐惧,一切都细枝末节。
  天空之火降临世间,鲜血诡异而凄厉地沸腾着。
  直到一场雨从地上升入天空,那一片燃烧的天空。
  一道光,一道无法直视的光统治了世间的一切,多少人因为目睹那道光而失明,从此生活在黑暗之中。
  有人看到莫冶在光芒之中化成了灰烬,那是他这世间的最后一眼。
  光芒退去,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也都已经发生了。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
  婴儿的哭声,这世上最初的语言。在尸海之上响彻。
  木心满身是伤,他抱起女婴向着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一瘸一拐的走去,然后一个又一个擦肩而过。
  他总是冲在最前头,天火之下,他承受万山压顶的巨力,飞至宫殿的顶端,挥下一生中唯一犹豫的一刀。刀停在婴儿的鼻尖上,天地之间只剩下光和婴儿的啼哭。。
  当他再次回望身后,看到堆积成山的尸体。莫冶死了,很多人,很多妖都死了,最重要的是,那名指挥官也死了,谁再来给他下达新的命令?
  他走了回去,看着一路杀死过的妖,还有那些在他身边死去的战友。孩子在他怀里不停地哭,他好像什么也听不到,只要摇晃着,摇晃着,消失在尸海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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