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梁城汽车站在火车站的斜对面，张潮牵着曹铭花的手走过去，看到车站里并没有什么人。今天正月十二，这时期出去工作的人少，大多数的人还习惯性的窝在家里不出门。
　　梁城虽然省会多年，但工业几乎可以说是白纸，所有的不过是家庭作坊式的生产作坊，后来从上海迁过来几家生产民用产品的小型企业，上辈子曹铭花的一个工友就是其中一家搪瓷厂老板的女儿。因为省会的迁徙，刚刚计划建立的大型棉纺织工厂，全部都直接改设立在了绿洲市。
　　张潮询问了每天路过牛仙镇的长途汽车两趟都已经发车，扯着曹铭花去汽车站门口找马车。正有一辆拼够人的马车要出发，马车上已经有五个人，兄妹俩挤挤坐在车沿上。
　　马车没跑几步张潮感觉不安全，搂着曹铭花坐在车厢里。马车车厢很狭窄，还都是踩的泥巴，张潮用大衣裹着曹铭花让她坐自己怀里。张潮穿的棉大衣是曹大壮特意帮张潮领的特大号军大衣，张潮个子比曹大壮高，他的大衣张潮穿了小。
　　曹铭花在张潮怀里迷迷糊糊的一会就睡着了，这些年一直被张潮当小孩子一样的背着搂着也习惯了。
　　马车走走停停，傍晚时分才到牛仙镇。牛仙镇一如既往，找了一家回民开的羊肉汤店，兄妹俩喝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才算是暖和过来。顾不得多想，启程步行回曹家庄。
　　“妹，我背你。”张潮付了饭钱，看曹铭花已经走了几步，连忙赶上。“妹，今天晚上不住曹家庄吧，我们先去闹店姥爷家。”
　　“为什么？”曹铭花茫然看着张潮。
　　“爷爷刚去世，估计家里只有大牛在，我们现在回去，睡的地方可能都没。”张潮解释到。
　　曹铭花想想张潮说的也对，上次曹奶奶去世，和曹妈母女俩回来奔丧，曹家大院里好像住的是曹爷爷和大牛堂兄。现在曹爷爷没了，大牛堂兄都不知道在不在大院住，毕竟大牛堂兄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进闹店庄已经天黑透了，冬天本来天黑的就早，曹铭花心想，还好是听了张潮的话一起回来，不然自己一个人回来真的是光牛仙镇到闹店庄这一段一个人走路就够害怕的。虽然自己是九十多岁的灵魂，可现实身体是十岁的女孩，几十里的土路，要走几个小时的。
　　“有人吗？”大院大门关着，曹铭花用力拍着门。
　　“谁呀？”一声询问传来。
　　“姥爷？我是桃妞。”曹铭花听出来是张姥爷的声音。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张姥爷打开院门，曹铭花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张姥爷披着棉袄。
　　曹铭花跟着张姥爷来到厨房，张姥爷烧了火盆，让兄妹俩歇歇烤火。曹铭花说明来意开始询问爷爷的事。
　　“你爷是腊月初二没的，从秋天就一直咳嗽，去镇上看看也没好，十一月底下了雪，你爷就咳的厉害了，初二早上就不行了。”张姥爷把知道的事叙述给曹铭花听：“我去参加了丧事，和曹家协商着你妈已经改嫁了，你只有十岁，想着不让你回来吧，没想到你自己又回来。”
　　“你们俩饿了吧？我去喊你姥姥给你做点饭吃吧，今天不说了，休息下，明天我送你去给你爷磕头。”张姥爷起身去喊张姥姥，曹铭花知道张姥姥一到冬天就浑身酸疼，很难起床。连忙说“姥爷，我们自己做。”
　　张家的五个女儿都出门了，曹铭花估计张姥爷平时心疼张姥姥，很难让张姥姥做饭，都是张姥爷随便弄点吃的吧。
　　“爷，我来做吧，太晚了，别喊奶了。妹，你吃点啥，我来做。”张潮起身收拾灶台开始做饭。
　　“刚才镇上喝了肉汤，我还不饿。”曹铭花一脸悲伤。
　　“妹，走了这么远的路了，稍微吃点。”张潮一副怜惜的眼神看着曹铭花：“听话，我给你炒个鸡蛋。”
　　曹铭花越来越感觉到张潮对自己像个父亲的角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辈子也没有哥哥，自己做姐姐做的都是“妈”的角色，那哥哥是不是也像父亲？
　　第二天一早，曹铭花起床到院中，看到张家院子西厢房已经盖起来两间砖瓦房。
　　“这是你四姨夫和小姨夫凑钱盖的。”张姥爷正巧看到，连忙解释。
　　这时候盖两间砖瓦房可不是小钱，张姥爷现在虽然是支书和村长，拿的有钱，但不是工资只是补贴，钱很少的。盖这两间砖瓦房还真要攒很多年。这时砖瓦房都是面积比较小，城市的一般都在十平方一下，农村的一间在六七平方，也没什么家具，只放下一张床而已。
　　“你姨她们回来没地方住，你小姨夫秋天就提议盖两间，哎，我跟你姥姥也没钱，全靠你小姨夫张罗盖起来这两间房子。你小姨夫人真不错，是个有良心的。”张姥爷欣慰的说。
　　吃完饭，张姥爷套牛车领着曹铭花张潮去曹家庄，路上还买了上坟的祭品。
　　进曹家庄到曹家大院门口，大院还是和往时一样，院门大开，喊了几声，好像家里没人。
　　“我去大伯家看看，爷你和妹，先坐着歇歇等着。”张潮看没人，连忙说他去找人。
　　“哥，等下，我去趟族长家。”曹铭花连忙把张潮喊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特别想见见族长，早几年都不允许家族族长管理村里事物，族长已经是被取缔被遗忘的人。“姥爷，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族长家。”
　　曹铭花什么也没解释自己抬腿往外走，她就是心理认定自己和族长需要谈谈。
　　族长大概有六十多岁，住在曹庄，曹铭花不管上辈子还是重生都没有和他有过交集，甚至都不知道该叫什么。
　　“妹，等等，我跟你一起”张潮在担心追过来。曹铭花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曹铭花一口气跑到族长院门口，停下来深呼吸一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院。
　　“桃妞，进来吧，你喊我爷爷。”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曹铭花突然感觉，族长不会是专门等自己来吧？
　　曹铭花进入院中，院中并没有人，四顾看看，三间砖墙草顶房，厨房只是苇席围着的灶台。
　　“在堂屋。进来吧。”堂屋继续传来声音。
　　“妹，别进去。”张潮拉住曹铭花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张潮也感觉出来诡异，他坚持拉住曹铭花，不让她再走一步。
　　“桃妞，你记住，好好活着，活到99。不进来就不进来吧，走吧。”堂屋里诡异的声音又想起：“走吧，走的远远的，再别回来。”
　　张潮拉着曹铭花，强硬把曹铭花抱起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