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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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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在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奉天城小南门脸护城河边,住着一个从关内来的单身汉,名字据说姓陆,但具体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清,只是叫他老陆。这个老陆虽说是个破落户,倒也懂得经营,他一边收买酒桶废铁、破布头、烂棉花,一边捡砖头,购木料,沿河边盖了十几间小房。后来这个地方兴隆起来,成为了热闹区。开头是一些铁匠铺,木匠铺争先向他租房。紧接着像崇古斋、养素轩这些珠宝店、古玩铺更是出大价钱,利用他的地皮,翻修门面,扩大营业,接待关内关外富商大贾,选购古玩书画,珍珠宝石,这个单身汉,收入逐渐多了起来。
  过了几年,他把手里的积蓄钱,在安山酒店酒店胡同,盖了正瓦房三间、东厢房三间,独门独院。院里又养了一条黑狗,毛色光洁滑亮,趴在大树底下的小棚里。
  “九一八”事变后,他身残体弱,年事已高,临终时,他告诫他的二儿子说:“我一生辛苦,盖了十几间房,你大哥日俄战争时被毛子所害,留下你侄子,尚未成年。我最爱惜的那六间瓦房,千万不要卖掉,留给你侄子成家读书用。”
  哪知就在老人死没多久,二儿子违抗父命,把房子卖给了侯家,自己则举家逃往关内去了。
  侯家搬进了新房,黑狗留恋旧居,不肯离开,又眷恋主任,时刻瞧着远处。
  侯家在清河乔迁之喜的当夜,就听见院里有老人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起初侯家人没当回事。后来院里发现黑影,黑狗尾随影后时刻不离,一时间鸡鸣狗吠,屋子里,灯光忽明忽暗,门窗无风自开,出现种种怪异现象,侯家人又惊又怕,不得安生。
  有一天夜里,侯家人睡意正浓,忽然觉着头上有人吆喝:“起来,这是我的住处,趁早滚开!”家人们吓得急忙卷起铺盖到别的屋里去睡了。
  一连闹了十几天,侯家人不敢住下去了,只好让给了黄家。黄家主人年轻力壮,家里人口又多,便大着胆子搬进了这所宅子。
  换了主人,这只黑狗仍然不肯离去,还是时常的瞧着远处。
  一天夜里,黑影又出现了,黑狗上去迎接。老人领着黑狗,到窗前哀声对屋里的人说:“你们换了主,就算了不成。你们应念我这房子来的不易,赶快让出来,我绝不为难你们。”说完,好久不见动静。
  黄家人从门缝往外张望,只见一天星月,只有那条老黑狗慢慢地回到树下蜷卧,别的一无所见,黄家人个个心神不宁。
  这一天,老人又怒气冲冲的来了,黑狗也从树下猛地跃起,跟随老人。老人大声说:“你们这群东西,不知人世间的艰难困苦,把我一滴血、一把汗建起来的六间房占去,我怎能罢休。我之前曾几次警告你们,你们毫不在意,着实可恨。我限你们三天搬走,过期不搬我可拿斧子来砍门槛,那时休怪我无情。”
  黄家人没敢出声。
  三天到了,黄家人坐卧不安。到夜晚,院里出现磨斧子的声音,黑狗又在院里走来走去。不多时,磨斧子声听不见了,又看黑狗似乎蹲在门前,听见“咔擦”一声,斧子砍在门框上,一连几斧,声震屋瓦。
  天亮后,家人们出门一看,门框上又数十道斧印,深入寸许,清晰可见,左邻右舍,房前房后都来观看,一时传开,称为怪事。
  黄家无奈,只好到老人坟前哀告说:“老人家一生耿直,通情达理,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百年不换的房主,一代一代都是这样,你老人家,何必如此……”
  夜黑老人来了,哀婉凄楚,极其悲切,一手抚摸着黑狗的头顶,一手掩面哭泣,依依不舍,约半小时,哭声顿止,影也不见了。打这以后,相安无事。
  在那之后,黑狗也不饮不食,蜷伏树下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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