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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被擦干的沥泉枪依然银亮似雪。
把长枪扛在肩上,周羡山的心中竟隐隐有一丝的失望。
但当他看见面前这个人的时候,那种失望的感觉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是一个落寞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和络腮胡子已经分辨不出年轻时候的颜色。
只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还带有几分少年时的神采。
身上那件宽大的邪影徒标配的黑袍已经洗的褪了色,袍子的边缘早已经破损不堪。
在几个不那么明显的地方还打着厚厚的布丁。
老人的身材消瘦但骨架异于常人的宽大,不难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强壮。
老人的武器不是像一般邪影徒的那种刻印着倒十字架的阔剑,而是一柄普通的双刃战斧。
杉木把柄套着铁头锈迹斑斑地拎在他青筋暴起的手里。
周羡山看着老人手里的铁斧,瞳孔收缩了一下。
想起了刚才和那头邪恶野兽争斗的斗兽场里那些被齐根砍断的树木。
看来伐木的工具找到了。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沧桑。
虽然披着邪影徒的黑袍但他身上却没有那种邪恶黑暗的气质。
甚至感觉不到杀意和斗志。
只有深深的悲哀。
周羡山运运气。
在他野兽般的直觉里,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其实更像一个他很熟悉的人——秦汉晋。
周羡山双手抱枪:“还没请教……”
“乔伊。”
老人嘴唇蠕动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能听懂国语啊,这样就好沟通了。
哎?自己为什么会想着要和敌人沟通呢?
“你回去吧,你赢不了我的。”
老人用含糊不清的语调继续平淡地说道。
蓝色的眼睛虽然看着周羡山,目光中却没有焦点。
周羡山呵呵笑道: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不是很没面子,再说我能听十恶不赦邪影徒的话?”
“别把我和那些曲解了教义的混蛋相提并论!!!”
落寞的老乔伊突然暴怒,无形有质的力量从体内随着怒火爆发出来!
吹的林间腐叶纷飞,树干嘎吱作响。
乔伊身上的灰袍亦被这股力量吹得飞起。
周羡山这才发现衣袍之下的乔伊竟然只有握着铁斧的一只手臂。
望着盛怒之下须眉皆张的独臂老人,周羡山再不多话。
既然大家都这么拧,那就比比谁的头更铁吧!
长枪在手掌中轻轻转动,周羡山又开始以林间树木作掩护围着乔伊兜起圈子来。
敌我实力未明朗化之前先行试探是很稳妥的战术,也是周羡山的习惯。
但是今天他的习惯可能要改改了。
乔伊把自己唯一的那只粗壮的和身体不成比例的手臂猛地一挥。
铁斧在手臂的带动下以乔伊为中心画了个完整的圆。
周羡山脖颈后的皮肤瞬间汗毛倒立。
那是对致命威胁的原始本能反应。
在那危险到来的前一瞬间!
他刹住脚步用手中长枪杵在地上当做撑杆身子猛然拔地!
整个人瞬间腾在半空之中。
几乎是同时,一股霸道无匹的毁灭性能量以乔伊为中心迸发出来。
以斧锋为界,半径十几米内的所有实物皆成齑粉!
半空中的周羡山随着各种只剩半截的树木和纷纷落叶一同落下,手中的长枪只剩一半。
茂密的树林中又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斗兽场。
圈中所有的树木齐根而断,创口平滑如镜。
清亮的树汁正一滴滴从里面向外涌出,就像树木哭泣的泪珠。
周羡山半蹲在一节树桩上,眉头紧锁盯着面前这生平仅见的强敌。
乔伊一斧挥出之后老态尽显。
脸上的皱纹貌似又加深了几许。
他轻轻咳嗽了几下,看着不远处的周羡山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心中竟然没有恐惧,可惜啊,我老了,你又太年轻。不然再过几年一定要和你大战一场。”
乔伊又咳嗽了两下,用斧头在空中虚挥了两下接着说道:
“但是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你走吧。”
周羡山哈哈大笑:
“老头!打架何必要等几年?今天咱俩就战个痛快!”
灵力灌注手中残枪,半截枪身见风就长,瞬间解构成一杆完整长枪。
依然亮如白雪。
乔伊的眼瞳之中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接着他便再次挺直了身板正视着周羡山。
眉头依然紧锁的周羡山似乎并没有想到什么能出奇制胜的方法,既然如此……
那就打了再说!
周羡山脚下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
双手握住枪尾高举过头顶,这一势枪招朴实无华、大巧不工,已经是他现在力量的极限!
“长桥断恶蛟!”
三灾枪法中最威猛无铸的一招由周羡山本尊使出来更具雷霆之威天地之怒。
岳神沥泉枪挟雷霆万钧之力朝站在地上的乔伊砸去!
枪未到劲风已扑面而来,乔伊满头花白卷发被吹的更加凌乱不堪。
而乔伊所做的仅仅是把自己唯一的那只手臂横在了头顶。
“啪!”地一声响,
除了乔伊的双脚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深深地压入腐土直至脚踝之外,乔伊那只好似铜浇铁打的手臂连弯都没弯。
如果周羡山枪里带着天地的威能,那么老乔伊仅有的这只手臂就足以毁天灭地!
惊愕的周羡山眼前那只手臂忽然消失不见。
老乔伊把斧柄横抓在手里“呼”地一拳朝周羡山当胸打来。
半空中的周羡山避无可避只有勉力横枪一挡。
这看似普通的一拳之中蕴含着的巨大力量把周羡山打的好似断线的风筝远远地落在茂密的丛林当中。
乔伊收回了拳头,又恢复了那种落寞的神态。
这个小子要是够聪明,现在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可惜他不够了解周羡山。
如果他能了解的话就会知道这小子不仅不聪明,而且几乎和他一样倔。
几乎还没等乔伊缓过一口气,周羡山的身影又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扮相比刚才惨多了。
脸上被树枝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下巴和前襟上满是鲜血,只有两只贼亮的眼睛还和刚才一样盯着乔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羡山忽然伸出一只手朝自己胸口猛捶了两下。
“哇”地一声吐出了呛住气嗓的瘀血。
伸手擦掉下巴上的血污,周羡山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老头!咳……咳你他妈的还真厉害!…咳咳不过你这手下留情的习惯可不太好…你刚才不用拳头用斧子的话我现在已经两半了。”
两次出手都没尽全力的老乔伊神色默然。
或许是年纪大了,手上不想再沾血;
亦或许是在周羡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单纯的想放他一条生路。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老乔伊不解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和那帮孙子不是一伙的吗?”
周羡山下巴一挑反问道。
老乔伊的眼中闪动着泪花:
“我为什么要来?我的小彼德、我唯一的儿子,在我妻子埃琳娜去世之后他就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而现在!”
老乔伊满脸的皱纹扭曲着,蓝色的眼睛里滚下来混浊的眼泪沁入和头发同样花白的络腮胡子里。
“他死了!死在你们的神煞大阵下……他还那么年轻…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我来了!我要毁了那座阵法!哪怕我死!”
看着歇斯底里的老乔伊,周羡山嘴里小声嘟囔着:
“特么的又没人请他来,自己跑来让雷劈死了怨谁?”
等老乔伊稍微稳定了一点情绪,周羡山在鞋底上擦擦手上的血迹,对他说道:
“那看来这回咱俩谁也不会听谁的,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你就那么想死?你们武之国人思维总是那么奇怪,居然能把死亡当做一种荣誉,难道你们没想过只有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吗?”
老乔伊不解地问道。
“总得有人牺牲。”
周羡山站到一截残木上,这样他就可以平视着老乔伊。
“人皆贪生畏死,这是本性使然。”
这句话可不是他周羡山的语调,但却深刻在他脑海里。
“命只有一条,一死白了,无论谁的命都很值钱,但要是一个人死能换两个人活,这买卖倒还做得。”
周羡山嘴里说来轻描淡写,其实也是别人告诉他的道理,只是原话他不太记得所以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
“我不怕死,但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死,所以我死也要把那几个窝囊废救出来,然后变成鬼看我那傻蛋师父和便宜徒弟在我的灵位前哭天抹泪一定大为过瘾,哈哈哈!”
周羡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咳血又弄的满嘴都是。
“好,很好!”
虽然因为文化传统的影响老乔伊不能完全理解周羡山的思维方式。
但不畏惧死亡的人在哪种文化体系中都值得人佩服。
“那么你打算怎么过我这一关呢?”
老乔伊依然单手提着斧子盯着周羡山问道。
“差不多能成。”
周羡山没头没脑地突然来了这一句。
张口把嘴里的血块吐净,再从残木上跳下来,周羡山走到老乔伊跟前,昂首说道:
“咱们最后比一招,你出全力,你赢了,踩着我的尸体朝前走,我赢了,你转头回家再娶一房媳妇生个娃,反正看你也挺壮实,你看咋样?”
虽然有些方言老乔伊听不太懂,但是大概意思能明白周羡山说的是啥。
老乔伊又好气又好笑,靠着自己放水才活到现在的这小子那来的自信来给他安排晚年生活?
“我全力一击,你尸体都不会剩下。”
“哈哈,那敢情好,就当我给这森林施肥了。”
多言无益,老乔伊高举手臂。
无形有质的力量从体内源源不断地朝手中的双刃铁斧中灌注。
刚才被老乔伊一拳打成数段的沥泉枪散落在周羡山身后。
他现在手中空无一物,满身血渍。
只有一双眼睛依然亮的吓人。
周羡山也抬起一只手,两指并起如枪,双眼却不看老乔伊一眼,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
强敌当前,但他的思绪却飘飞到了十年前的时光里。
那时的他被秦船主从偷猎者手中救下带回龙船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
他也从一个十岁的“狼孩”长成了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但是由于少年时生活在狼群中,使得他和人群格格不入。
平时连沟通都很困难,现在不吃生肉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而作为他启蒙老师的老郑,虽然功夫也算可以,但毕竟只是个庸人,教导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那年年方十五的秦瑞宇上船。
在秦船主的授意下教导了他三天枪法。
这才有了“三灾枪法”。
这才有了现在的周羡山。
那一日秦瑞宇下船时说的话此刻音犹在耳:
“你本是个至纯至真的人,但这十几年沾染了俗世之气,以后能不能修得枪法至高境界只能看造化了。”
树已静,风亦止。
老乔伊全部的力量都已经凝炼在手中的那柄锈迹斑斑的铁斧之中。
内力、自然能量、先天神力……不同地域的人对这种人体内通过修行产生的力量有这不同的称谓。
而在那个遥远的国度,老乔伊的故乡,这种力量被称为——斗气!
“独臂的弑神者”
这是老乔伊在故乡的称号。
和别人的例如“屠龙者伊万”、“猎魔人南希”的称号不同的是老乔伊的斧子下真的斩杀过一位神明。
而现在这柄弑神的斧子正在周羡山跟前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精纯的斗气使平庸的铁斧蜕变成了一柄神兵利器。
下一刻即将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周羡山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也许他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这个能突破自身的契机。
但此刻他的心中却依然是模模糊糊如同沉溺在一场将醒未醒的清明梦中。
只是,他还有时间醒来吗?
老乔伊双目之中神光湛湛,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回到了年轻的岁月。
手中被唤醒的弑神神兵跃动着、催促着老乔伊。
急于释放体内的力量。
老乔伊大喝一声声若雷霆,独臂猛然挥下!
无形的参天巨斧朝周羡山当头劈下。
斧锋未至,地上枯叶腐土已被风压吹出一道沟壑!
沟壑中的周羡山依然笔挺如枪,但还未跨过那一步之遥。
“老朋友!帮帮我!”
随着周羡山一声呼喊。
那早已经寸寸断裂散落于地的岳神沥泉枪瞬间腾空而起!
每一寸枪身每一片碎片统统化作银亮长枪!
虎贲枪、钩镰枪、锁链枪、双头枪、红缨枪、点钢枪、子母枪、梭头枪、锤朔枪、云枪、花枪、长枪、短枪……
千百条枪相互交织、相互依托、相互缠绕组成一张枪网。
抢在周羡山面前挡住那弑神的参天巨斧。
“好!”
老乔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多少年?!多少年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凡人能让自己全力一战!
铜浇铁铸的臂膀又暴涨一圈。
周羡山眼前的的枪网顷刻间化为虚无。
头顶炸开一朵血花,滚烫的鲜血飞溅出来就立即在半空中蒸发消失。
那么周羡山呢?是不是也会在下一个瞬间消失呢?
此刻周羡山的眼中不见山,不见月,只有那一层如丝如幻的薄雾横在眼前挥之不去。
突然!
天地之间击玉罄敲金鼓一声巨响!
一柄利斧破开薄雾朝周羡山当头劈下。
撕开雾气的同时终于让他瞥见了雾气之后那传说中的境界。
周羡山恍然大悟!
脑海深处一片清明,诸般万法皆是妄法,唯持一念于心方能除魔卫道!
一脚迈出穿过迷雾踏入那传说之境。
周羡山抬手出枪!
万法归一,至真一枪!
弑神斧轰然落下,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烟尘连绵不绝几有百丈之长,老乔伊一斧之力竟将这片密林一分为二。
老乔伊独臂握着的铁斧又变成了锈迹斑斑的凡铁。
以铁斧为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深深沟壑横在密林之中。
从高空望去,像是神之笔在绿色画纸上勾勒出的一条墨线。
枪呢?
周羡山就是枪!
腿为枪尾、身为枪杆、臂为枪颈、指做枪尖!
那指枪已经深深刺进老乔伊的心口。
周羡山甚至能感受到贴着自己手指的老乔伊有力的心脏跳动。
半个身子都已经血肉模糊的周羡山抽出指枪。
他现在和老洛伊一样,只有这一只手臂了。
老乔伊高大的身躯颓然跪下,但头颅依然倔强地扬起。
蓝色的眼睛里无惊无喜,望着周羡山。
“你本可以杀了我。”
老乔伊皱纹又爬了满脸,周羡山这一击仿佛让他又苍老了十岁。
“我可以杀一个手拿利斧的战士,但不能杀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
断了一只胳膊,少了一只耳朵,半边脸颊上渗人的伤口深可见骨的周羡山用还能发光的那一只眼睛看着老洛伊回答道。
“我败了。”
倔强的头颅终于垂下。
“那就回吧!”
周羡山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老洛伊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低声说道:
“虽然你不会听,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你现在转身回去,等伤口愈合未必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何必白白牺牲……”
残缺不全的周羡山打断了老乔伊的话:
“第一,我这明明是赚钱的买卖可不是白白牺牲;
第二,你输了,我刚才交代给你的事回去别忘了办。”
老乔伊一脸茫然:
“什么…什么事。”
“找媳妇然后生个娃。”
周羡山伸手拍了拍老乔伊的肩膀,宛如多年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