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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闻言，看着冷言钧有些试探的目光，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当然，如果你确实为难的话，可以不说，毕竟剑境之内所见的种种，都是莫大的机缘，不可轻易对……”冷言钧见萧寒有些犹豫，也不禁这般说道，像是要打个圆场，也缓和一下刚才有些冷淡的气氛，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寒有些不礼貌地直接出言打断了。
“……冷师兄，若是我说，玄门不是我毁掉的，你可会信？”萧寒看着冷言钧，目光有些紧切的问道。
冷言钧笑了笑，说道：“不信。”
“那我若是说，玄门是我毁的，你可会信？”
“同样不信。”冷言钧神色不变，目光带笑地说道。
萧寒闻言，缓缓站起了身，叹了口气，说道：“那便是了，这种牵扯过广之事，本就不可探究，更何况我也是没有头绪，残存的记忆，也恕我有苦衷，而不得相告……但有一点，我确实可以起誓相告，那便是玄门被毁这件事，即使是我造成的，但我也断然不是有意，我更愿意相信，是剑境之中出了什么变故导致玄门崩塌，而非我一人所为。而我在剑境之中三年，所见得的，也不是什么太过玄妙的东西，现在想来，也仅仅是些奇怪的幻象罢了。而这幻想更是种类繁多，也无甚逻辑，诸如残花沧海、晦涩难懂，而其中是否含有深意，我也不是太过清楚，只是很明白一点，剑境之中的这三年虽然是时日不短，但就我的感觉而言却远比三年更长，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长的说不定能有五年、六年，甚至更久，而走出剑境之后，我自身所发生改变之巨大，连我自己都在思考我是否还是原来的我……我能和你说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些了。”
冷言钧闻言，沉思了片刻，笑了笑说：“……其实，若是你对我侃侃而谈些你在剑境之中的经历，或是玄门被毁的缘由，我也是很难相信——不是因为不信你，而是此事确实关系重大，而我们身处于剑谷的偏角之地，更不该妄加揣测，更何况掌门师祖还亲自和你长谈了一番。但你这番话，我倒是还真的相信了——你起码不是什么对我灵湖图谋不轨之徒，也不是什么虚伪狡诈之辈……算了，这也本来就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秘密，我只是好奇，也想知道以后该如何和你相处，你不会介意吧？”
“师兄言重了。”萧寒略略躬身说道。
“那便好，天色不早了，我便也先过去厨房那边——厨房就在这片竹楼的西南角，你可以先休息休息，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饭做好，你就可以过去吃了，你大师姐的手艺不敢说是太好，但多年下来总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冷言钧站起身来，一边将灵剑梦隙归入鞘中一边说道。
“那，师兄慢走。”
“嗯……对了！”冷言钧正欲离开，却突然在门口停住，转身对萧寒说道：“离咱们这里不远，东边大概不出五里的路程，便是剑谷的藏书楼了，那里的藏书如汗牛充栋，种类也是五花八门，虽多是古籍残本，但也有得几番独到之处，你若是修行上遇到些瓶颈，可以到那里去看看，说不定就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了。”
萧寒闻言，点了点头：“师弟记住了。”
冷言钧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只是萧寒因角度问题却没有发现，冷言钧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渐渐地由之前的和善友好发生了些变化，显得别有一番难以捉摸、意味深长……
……
另一边——
问仙台西侧，隐龙峰——
在这谷边的山壁之上，有一处天然的悬台，经千年来风化雨蚀仍然不崩塌，如同一个巨人，将他的手臂稳稳地悬于半空，剑指残月一般，不禁令人啧啧称奇。
而这处悬台，则是灵湖弟子平日里都绝不会造访的地方——因为凌步涯总是爱在此地冥思打坐，不喜旁人打搅。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了一处灵湖弟子的禁地。
而此时，凌步涯正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残月，凌风独立，若有所思。而在他的怀中，那只名为“瑞雪”的白猫，却正呼呼大睡，好像这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它无关一般。
而这幅几乎静止的画面，却因为凌步涯身后的造访者而被打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湖剑谷的副掌门、木天南，此刻，他也正眉头高锁，满面愁云。
“怎么样，都办好了吗？”凌步涯问道。
“……办，是办好了，只是一时，全门派上下，没人能知道以后的灵湖，今后该如何面对这一次大变故……”
“那便不要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剑境的崩溃，虽已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凌步涯淡淡的说道。
“十三年了，我还心存侥幸，认为剑境好歹能撑过这一段时间……”木天南叹了口气说道。
凌步涯抚了抚怀中的瑞雪，说道：“其实我们本该想到的……五柄无名之剑首次被带出剑境，又有皆寂、蝶黯等灵剑现世，这一切一切无非是在告诉我们，剑境离崩溃不远了……”
若是旁人在场，听得二人的对话，怕不是都是要惊出一身冷汗，看上去这处于灵湖剑谷权力顶端的二人，似乎早已对此次玄门崩塌、剑境关闭有了心理准备，他们此刻所掌握的信息，似乎比亲历者萧寒更为完备。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继续瞒着所有人吗，还是起码先告诉老孙，还有几位堂主？”木天南问道。
“算了……这些事情，没必要说了，剑境既然已近关闭入口，这些没办法暴露在外的秘密，就和崩塌的玄门一起埋葬了吧……”凌步涯说道。
木天南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千余年来传承至今的剑境，竟然毁在了你我这一代的手中，说真的，我是无颜面对泉下有知的各位列祖列宗了。”
凌步涯闻言，说道：“你也不必如此……也许真的就像叶师弟所说的，这一切其实本来就是个错误，我们也只是将这一场错误棋局，推入死局的无能为力的可怜人罢了。”
木天南闻言一惊，问道：“师兄，难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要是你都觉得错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没有意义了，那些剑谷前辈又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凌步涯笑了笑，说道：“其实，人毕竟是人，无论是你我也好、还是那些道行更为高深的奇人隐者，亦或是山野之中耕耘狩猎的农者猎户，所做的决定其实反映不出什么本心，只是身处于凡间，被推动着才作出的决定罢了……当变故发生之时，无论是谁，纵有绝世的神力，也不过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而已。你也不必太过于自责了，起码在十三年前，我们作出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决定，便够了……”
木天南不甘地摇了摇头，说道：“……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
凌步涯见到木天南落魄的样子，出言说道：“好了，此事也未尝没有转机，那一卦是怎么说的来着——不破不立，不死不生，那名为萧寒的少年，可是最后一个从剑境之内走出的孩子，说不定他会带来什么改变也说不定。”
“玄门已毁，还有什么希望所言呢，这也是多年来，我思来想去最差的结果了……”
凌步涯闻言，说道：“对啊，现在情况已经够糟得了，还能比这更差的吗？”说着，凌步涯转身，背对着木天南，看向天边的残月——他的心中，还曾想到过一个比之当前情景更差千万倍的结果，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也不敢把这个结果说给自己的师弟听。
“那，我还需要暗中保护那个孩子吗？”
“不必，这世间万物自有定数，若是强加干涉，只怕会揠苗助长，适得其反。”凌步涯说道。
“可是，我怕若是就这般放任此子，莫说他可能会摸不到修行的法门，就连在这小小的剑谷之内，立足都成问题——毕竟现在绝大部分弟子，都将其视为摧毁玄门的罪人，是让灵湖难以为继的祸因啊。”木天南不无担心的说道。
凌步涯笑了笑，说道：“若是他连这一关都无法克服，那我们将希望寄托于此子身上不是更加痴人说梦？就这样吧……有些事我们做错了，但不能一错再错。”
木天南闻言，叹了口气，说道：“那师兄你也早日休息吧，我先告退了……”
说罢，木天南便取下背后的灵剑，飞身一踏，如同一道流星一般，直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凌步涯目送着木天南离去的背影，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良久，才回过神来，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头对着自己怀中的瑞雪说道：
“瑞雪啊，你若有知，会觉得我们是对是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