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局

　　次日——
　　古剑境玄门——
　　灵湖掌门，凌步涯此刻，正面对着自他拜入灵湖之后，已不知看了多少眼的剑境玄门，眉头紧锁。而在他身后，木天南与孙伯清正激烈争论着什么……
　　“这玄门力有千钧，莫说这是因小孩儿蛮力打开，就是老夫也亲身试过，凭零摩罗之力尚不可阻挡片刻，这次打开，绝非是人力所为，这小孩断不是祸首！”
　　“可事到如今，情况你也看见了，这玄门——千百年来正常运转，每十年打开的玄门，如今却犹如死物，这是多少先人留下的宝贝，更是我派立业的根本，即使不是因此子之故，也必然逃不了干系……”
　　没错，剑境玄门，此刻已然大开，却失去了往日门后氤氲的幻光灵气，虽壮阔依旧，但犹如死物，只像个放大版的铜门罢了。
　　凌步涯一言不发，玄门变成今日此种境地，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多少年来，剑境就是他们灵湖剑谷的根基所在，虽因十几年前的某场变故，如今已经越发式微，但每一个灵湖弟子都相信着，只要剑境存在一日，玄门屹立一天，他们灵湖剑谷的根基就在，这是源源不断的灵剑的象征，是门派之所以强大的根源，但今日此情此景，玄门大开，却无灵光出现，跨越玄门，也不会进入剑境，这些无疑让他们怀疑——剑境是否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些，也极有可能归咎到一个人身上，那便是昨日门开之后，走出的那个少年。
　　这些代表了太多太多的疑问，玄门为何而开？如何而开？萧寒为何在剑境三年不死？又为何走出剑境却手无寸铁？入口消失可剑境是否还在？剑境如若不复存在，是否与这个少年有关？灵湖剑谷今日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凌步涯也同样想不明白，身后木孙二人的争吵，凌步涯本来该会觉得心烦，但此刻凌步涯却仿佛置身于静室之中，一心思考着这些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偏偏是他？
　　萧寒对于剑谷的重要程度，恐怕全门派上下最清楚这一点的就是凌步涯，他已然瞥见了灵湖未来的危机所在，就在这表面心心向荣、不问世事的剑谷之下涌动的暗潮所蕴含的凶险。而依据自己最为相识、信任的老神棍所言，萧寒是唯一符合卦象的人选。
　　可，偏偏是他，“毁掉了”玄门，“毁掉了”剑境。这无异于断了灵湖剑谷千年来的根脉。
　　正当凌步涯思索之际，又有四个身影，来到了三人跟前。
　　这四人，正是在灵湖掌门及长老之下，地位最为显赫的四人，灵湖四堂之主，日拂堂主谢惊流，霞落堂主郑秋璇，星摘堂主白泷和云遮堂主王悟芝。此番变故，也深深影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几人，皆是眉头紧锁，面露阴云。
　　“拜见掌门师伯。”
　　谢惊流上前一揖，说道，“我等已将弟子疏离至各堂所在，请问师伯有何指示。”
　　凌步涯转过身来，右手一挥，一道雾气化作圆环，将几人圈在期间——此道屏障可以简单屏蔽掉外界的探查，而后才道：“情况，如你们所见，玄门已然打开，却不知为何不再关闭，古剑境的入口也已经不知所踪，唤尔等前来，不为其他，便是想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白泷闻言，说道：“弟子不明，这玄门如此变故，真是因为那个孩子？”
　　孙伯清道：“我也不知道，昨日玄门大动，而萧寒自门后而出，若说无关，想必不可能，玄门千年来绝无例外而提前打开，而萧寒一人进入剑境三年未出，也是闻所未闻。说不定玄门此番自行开启，便是为了放这孩子出来。”
　　白泷继续问道：“可，又缘何萧寒虽走出剑境，却没有带出一把灵剑呢？”
　　孙伯清一吹胡子：“老夫怎的知道。”
　　郑秋璇闻言，不禁捻了捻剑柄上的剑穗——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然后说道：“是否，是剑境本身出现了变故，比如境中已无灵剑，亦或没有适合这个孩子的灵剑？”
　　凌步涯摇了摇头：“灵剑，绝对是还有的，古剑境中究竟有多少剑，虽是谁也不曾知晓，但就凭剑谱中有记载的，也绝非如今境外的这几把，而这个孩子，我也没看出具体有什么特别，难说就没有适合他的剑。”
　　王悟芝冷哼了一声，狭长的蛇目透出一股寒意，说道：“这孩子，只怕说不准是什么别的门派的奸细，掌握了什么秘法，特意来毁掉剑境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暗自思忖起来。
　　白泷闻言说道：“如是这样，倒也说得通了，只是这剑境玄妙连我等都不知晓其十一，虽说这世间独立的幻境不少，可古剑境却是独一份，若毁去剑境的方法真的存在，绝不是一些底蕴低微的门派可以研究得出的。”
　　郑秋璇说道：“这也简单，问问那孩子便知，我倒是不信，一个只十几岁的孩童，还能做到滴水不漏不成？”
　　凌步涯说道：“问，自然是要问的，只是那少年尚在昏睡之中，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清剑境的状况为宜，这样，也能告诉我们到底该问那少年什么问题。”
　　谢惊流此时已步至玄门跟前，手抚上玄门门框，说道：“剑境，若是再过上几年，也说不好不会再开吧。”
　　孙伯清说道：“难，我自三十七年前开始镇守玄门，在玄门未开之时，也可感受到那强大古朴的气息，走近既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压力，可如今却如同死物，剑境入口应是难再开了。”
　　白泷闻言，也走到玄门近前，用剑鞘轻敲了一下大开的门扉，一声沉闷的响声，低沉地在山谷间回荡起来。
　　“白泷！不可对玄门不敬！”
　　孙伯清喝骂了一声，白泷立刻收回了手，讪讪地说道：“我只是试试看，毕竟敲一下又不会坏……”
　　卡啦——
　　话音未落，一声碎裂的声音，自白泷刚才敲过的地方传来……
　　众人大惊，定睛看去，之间的一道裂纹迅速自刚才被轻敲的地方蔓延开来，转瞬间，如同一张不断扩大的蛛网，伴随着不停碎裂的声音，向高处扩去，不消几次呼吸的时间，便爬满了整个玄门。
　　卡拉卡拉——
　　轰轰——
　　尘土、碎铜屑、甚至整块整块的铜板，皆不停地自玄门上脱落，仿佛这不是铜铸的大门，而是龟裂的土块，又或是激烈的雪崩，带动的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这……这，玄门！快阻止啊！”
　　众人大惊失色，谁也未曾料想，只是这轻轻的一敲，屹立灵湖千年的玄门，就这样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震耳欲聋的声响，也使得刚刚才散去的玄门弟子们，从各处御剑而来，停在玄门周围，面对着这末日般的情景而无能为力。
　　而就在玄门之下的几人，惊愕之余也瞬间稳住了心神，虽对玄门的崩塌无计可施，但都各施所能护住自身，腾空而起。只有几十年来与玄门相伴寸步不离的孙伯清，直接祭起了灵剑，唤出摩罗真身，想阻挡玄门崩塌的脚步。
　　轰隆隆——
　　可就在摩罗巨人双手与倾颓的玄门接触的一瞬，玄门再也承受不住，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砸在门前的平台之上，激荡起弥天的尘雾，犹如一具巨人的尸体……那一刻，除了尘土落下的声音，整个灵湖剑谷静的落针可闻。
　　“啊！”
　　孙伯清嘶吼着瘫坐在地面，玄门失去灵气之后，但总还矗立在那里——这让孙伯清心中总存在着一丝侥幸，可事到如今，玄门却真切地在就他的面前，碎裂、崩塌。
　　众人连忙落至孙伯清身边，搀起这个落魄的老者，凌步涯也降至平台之上，目光远眺——正是萧寒休息的客房位置所在，良久，待孙伯清被众人搀走后，对早已等候在身后待命的谢惊流说道：“……立刻，将萧寒唤醒……在问仙台召开灵湖大会。”
　　“是。”谢惊流领命离开，在其离开后，凌步涯深叹了口气，喃喃道：“目遮啊目遮，这便是你说的死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