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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这一日,混浊的黄水从西天涌来。
洪水滔天,怀山襄陵。
花落的清脆的笑声消失了。
所有水脉,皆化身恶魔,吞噬,催毁一切。
大地成海洋,高山成孤岛。
水生变成一个黑色穹罩,把花落护在身体里面。
穹罩外,黄色的浊浪滔天,压迫着他。
黑色的穹罩,渐渐褪色成青色。
青溪化身恶龙,缠绕他,绞压他,咬噬他。
穹罩的青色,渐渐淡退成透明。
透明的穹罩,越来越薄弱。
水生的灵魂,被一点点被消磨掉,渐渐临于泯灭。
“走吧!”花落催促着。
“快走吧……”花落请求着。
水生沉默着,抵抗着。
“你抵抗不了他们的呀。”花落冷静的分析说:“我终究会死啊,你救不了我呀,不要傻了呀!”
……
“死亡前的等待是很痛苦的啊,就当是你可怜我吧,帮我结束这痛苦吧,好吗?求求你了,好吗?”花落肯求道。
“……”
“你快走吧,你要活下去啊。等洪水退了呀,找一个,山花烂漫的地方,再种下一棵杏树啊,等,杏树开花时,我会再来陪你啊。”
“我曾经问师傅,道是什么?”水生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师傅说,给你浇水,到你开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开花的那一天,我觉得我终于知道了……但是啊,道是什么呢?”
“我原以为啊,道是追求不死的灵魂。”
“我以为,我给你浇水,爱护你,都只是为了我灵魂有事做,不会变成呆呆傻的石头。我以为啊,你只是一个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一个念想啊……”
“但是啊……”
“现在,再记起师傅的话啊……我终于明白了”
“道啊,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的。”
“不是长生啊,是你啊,陪伴着你啊。”
“长生啊,只是为了更长时间的陪伴你啊。”
“陪伴着你啊,活着,创造幸福。”
“或者呢,陪伴你,死去,创造宁静。”
“这……这个过程啊,才是……我的道啊。”
花落笑了……
清脆的笑声,在水生用灵魂支撑起的穹庐中,回环,激荡……
七
起义军裹挟着饥饿的农民,肆虐神州大地。吞噬、催毁一切城镇、村庄。
万众心念,化身黑色的恶魔,在天空咆哮……
黑红色的火,从城池烧到村庄,从村庄烧到山林……
清湖已经蒸干。
两岸变成一片焦黑灰烬,黑色的烟、红色的火,在灰烬中燃烧。
杏树,在焦土中挺立,叶已落尽,枝干被熏成黑色,但是,还活着。
水生,闭着眼,靠在树根上。
“水生!水生!你醒醒啊”落花叫着。
水生,睁开眼。
他很虚弱,魂体已不能维持五官和四肢的形状。
像一团烟雾,风一吹,便有丝丝缕缕消散……
“我……没事儿啊。”水生睁开眼,又闭上。
“你不要睡啊”落花哭道。
“别哭啊……”水生轻声笑了笑:“你没事……我就没事啊,我很好,很幸福啊。”
“你不要睡,我要你陪着我,我要更多的幸福呀。”
“我……不会死,只是……累……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好,你睡吧……我陪你,陪你说话……”
“我真恨自己……我要不是杏树……我如果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就可以逃,逃到没有大火的地方,逃到漫地花开的地方……”
“每次都是这样啊……我该怎么还你呀……我能还你什么呢?我愿意用一切还你啊……可是……我只是一棵树呀。我什么也没有……我只会开花给你看……但开花……又有什么用呢?”
八
大火已灭,烟灰已冷。
千里焦土,千里死寂。
微风吹过,袅袅烟灰起,像一个个黑灰色的幽灵在焦土中寻找故土家园。
青湖干涸,杏桥断塌。
杏树,在微风中,重新长出嫩黄的新芽。
水生躺在树下,仰脸,凝视着天上的乌云。
“你在看什么啊?”花落问他。
“嗯……”
“你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话啦……。”花落担心的说。
“嗯……”
“你不说话啊……我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你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你原来每天,每刻都跟我说话啊。你……是不是很累?我怕……你睡了,再也不肯……醒过来……”
“不要怕,我不累……”水生眨了眨眼,说:“我是……只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放火……”
“人们吗?放火?”
“他们没有饭吃,要造反。我能理解。他们抢劫、杀人,我也能理解,总之都是于他们自己有利的事,为了活下去,或者活的更好……我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放火?我想不通……山林田园不防碍他们活下去,不防碍他们活的更好,而且能产出食物,让他们活的更好。为什么要放火烧掉?这是于他们毫无利益,而且有害的事情,他们烧掉了自己的食物……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情?”
“或许……烧掉一切,会让人们的心,感到愉悦吧……”
“不是他们的心愉悦,是魔……愉悦……他们的心魂已经被恶魔主宰了……”
……
宁静许久……
“花落……”水生轻声唤道。
“嗯……”
“我想要……离开你一段时间。”水生轻声说。
“为什么?你要去哪儿里呀?”
“我想去……除魔。魔不死,火,终会再烧过来……”
“我明白……”花落说:“但是,魔的根,生在人心里。怎么除?”
“改变人心……”
“那,很难吧……”
“我想试试……”
安静许久……空气也宁静下来。
乌云化雨,雨滴落在焦土上,噼噼叭叭……
花落,轻声笑了笑,说:“我等你回来呀……”
九
铜雀宫深。
魏王曹操快要死了。
他在躺在床上。
曹植跪在床前。
侍女、宦官皆被遣退。
寝宫幽静。香雾隐隐,罗帐重重。
“我要死了……你有什么话说吗?”魏王说。
“孩儿不孝……”曹子建哀伤的说。
“你恨我吗?”
“……”子建没有回答。
“你应该恨我啊!德祖与你情深,我杀了他。五官郎欺侮你,我立他为世子,你应该恨我啊!”
子建低着头,沉默着。
“诸子中,你,最让我喜欢……但,也最让我失望啊。”
“孩儿错了。”子建终于说。
“你哪儿错了?”
子建沉默的跪着,没有说话。
“懦弱、妇人之仁。”魏王说。
子建沉默。
“你知道吗?德祖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
子建诧异的抬头,望向魏王。
“杀德祖时,宫中宿卫皆你下属,你若肯执剑相迫,德祖不会死。”
“父亲是教我弑父攥位吗?”
“你若肯弑我攥位,我也不会失望。我曾对人说,唯你可定大事。是真话。我一直希望你能做魏王。”
“我若攥位……你还会喜欢我吗?还会,希望我做魏王吗?”
“我会恨你,但不会失望。”
“我不想杀人,不想做恶人。杀人,我便不再是我了。”子建说。
“我死后,五官郎做魏王,他一定会杀你。”魏王说。
“他爱惜名声,不会杀我。”子建肯定的说。
“你知道,他有多恨你,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子建低头沉默着。
“我已召彰儿从军中回来。”魏王说:“他从小与你最亲,有他在,军中可无忧。宫中宿卫将军皆是你府中旧属,朝中大臣多与你亲善。我死后,只要你肯执剑立誓,使他们无后顾之忧,魏王的位子,还是你的。”
“父亲不怕袁家故事重演吗?”子建问。
“袁家是冢犬,我儿是麒麟。”
“父亲想我做魏王,何不直接传位于我,而必要我杀五官郎呢?”子建问。
“直接传位于你,你守不住。”魏王叹息着说。
“为何?”子建问。
“世人畏威不怀德,你若不恶,朝臣、将校、宦官、宫婢皆会来欺你。你若杀五官郎,他们才会怕你,才会听你的话。”
“我不信。”子建说。
“世从皆骂我是奸雄。我若无奸雄之名,岂能做稳这魏王之位。世上之人,不管有才无才,都不愿屈居人下,何况帝王之位?掌人生死之权?这个位子,谁都会在心里想来争一争,如果不让他畏惧,他们就不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了。”
“为人所畏惧,不是孩儿所求。”
“我知道,你求的是仁善之道。也正因为仁善,我喜欢你,你母后偏爱你,兄弟皆与你亲近,朝臣皆愿你为魏王。呵呵……”魏王冷笑一声。
“这样,不好吗?”
“除了你母后和我,他们愿你为魏王,不是因为爱你,是因为你仁善,仁善,便可欺……他们常怀欺你之心,你的位子还能做稳吗?”
子建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